臨深淵 如她所言,都還清了。(1 / 2)

天道何時情動 羲和安 3826 字 10個月前

“俗套的故事。”祁空評價道。

宋晚從她的眼中看不到悲憫、同情,甚至沒有荒謬可笑的嘲諷。深淵之中的人類自以為虔心祈禱就能夠得到神明的眷顧,殊不知倘若祂真的存在,也應以萬物為芻狗。

漠然的情緒之下才是真正的公平。

顧依冷漠地坐在雨幕之外,她與宋晚曾經見過的鬼魂都不同。除了血漬和雨水以外,她是乾淨的,就好像延續了她一貫以來的性格。

又或許,魂魄本身乾淨的人,在死後也會有所不同。

宋晚瞥了一眼,見她大有聽完這場戲的打算,繼而道:“這件事算是大白了,那眼睛呢?”

高麒已經再次被顧惜抱進了懷裡,她摟得那樣緊,就好似這個孩子是她的救命稻草,切不可被顧依這等已死之人奪了去。分明沒有血緣上的聯係,但她滿眼的驚惶,就好像他與她的生命才是真正的不可分割。

“放過小麒,放過他……我求求你放過他好不好?”她哭訴道,“他什麼都沒有,他什麼都沒有……”

祁空忍無可忍,嗤笑一聲:“誰死誰活?誰放過誰?”

顧惜啞然,像是再也說不出話來,隻抱著高麒掉眼淚。高麒還不能夠理解這些複雜的事,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臉,疑惑地道:“你的眼睛裡……為什麼會流水?”

“她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高昌業!都是高昌業!”顧惜歇斯底裡地大喊起來,“你們去找高昌業!都是他!是他帶回的騙子!為了給小麒治眼睛,這些年我們去了多少醫院?換了多少方案?分明治不好的病,他偏聽騙子算了生辰八字,讓他找人,說能換就能治好!誰知道他讓找的人是你?誰知道竟然是你……”

祁空若有所思。

換器官……倒是不容易被六道執法發現。

不過,既然都在天道之下,那麼……

“所以說,是高昌業聽信了騙子的話,讓他與顧依換了眼睛,”宋晚走上前去,手指抬起高麒的下巴打量,她輕笑一聲,“怎麼能說騙呢?這不是挺好的嗎?”

祁空生怕她下一秒就將人眼睛給挖出來,卻聽她又問道:“那你呢?就這麼心甘情願地把眼睛給他了,然後自己去死?”

顧依總算是給了回應,她示意宋晚走上前來,卻被祁空製止了。

她隱約猜到顧依想要做什麼,沉聲問道:“你確定?沒有其他的願望了嗎?”

顧依搖搖頭。

這其實是罕見的,殘魂滯留世間,大多有難以完成的執念。但顧依並沒有得到任何東西,甚至連一個道歉也沒有。她似乎隻想親口聽到令人絕望的真相,對人性的醜惡徹底失去幻想——儘管不久之後的將來,她將在一碗孟婆湯的作用下什麼也不記得。

“好吧,”祁空歎了口氣,讓宋晚在原地等著,自己走上前去,“給我吧。”

顧依點點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將手中的傘交了出去。

先前沾上一點血跡都要用衛生紙擦淨的祁空像是沒注意傘柄上淩亂的液體——至少在傘下,她不會再淋雨。

“手給我。”她向宋晚伸出手。

宋晚深深地望了顧依一眼,最後看見她憫然的微笑。

不屬於她的記憶以第一人稱視角緩緩展開。

村裡花大價錢買來的女大學生逃走了,她甚至成了逃亡的幫凶。

之後整整十年的記憶像走馬燈一樣晃過,她聽說大腦的保護機製會自動忘卻痛苦到極致的回憶,原來是真的。

小升初的暑假,她從周圍人日益冷漠的態度中猜到自己不再被允許上學,男人惡心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流連的時間越來越長,她知道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與當年她年輕的“母親”一樣,逃離這座牢籠。

她再也沒有回過出生的地方,靠著資助與打工賺來的錢完成了初中和高中的學業。每次家長會,她一個人坐在本該由家長坐的位置上,事實一遍又一遍提醒她,她不一樣。

這隻會推動著她離地獄越來越遠。

高考出成績那天,她照著往年的錄取名次對了又對——滬都大學,無數學子夢寐以求的院校,也是分數範圍內離那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村最遠的地方。

她並不知曉自己隻是從一座深淵翻入另一座深淵。

所以,當她有一天突然被“母親”找到,說要讓她改姓顧……她竟也沒有太驚訝。

姓名本身帶著一個家族的恥辱。

她拒絕顧惜的噓寒問暖,骨子裡的警惕感讓她意識到世界上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若她是顧惜,早在這個寄生品仍在腹中之時,便會想儘辦法讓她去死。

她了解自己生理意義上的母親,多年前的偽裝跨越整整十六年的距離在如今仍舊奏效。以至於終有一天顧惜再次找到滬都大學裡來的時候,她冷漠地打量著對方光鮮亮麗的著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