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夢 永恒是她的宿命。(1 / 2)

天道何時情動 羲和安 3647 字 10個月前

自那以後,宋晚有好幾日都沒再看見祁空。

她想不出祁空滯留在此的原因,卻無端想起現世中大抵也是如此。細算下來,祁空其實沒有必要的理由在滬都大學完成本科學業,她好像原本就不需要。

就像同樣擁有很長生命的無念一樣。

她們為數不多的交集似乎隻是維持著若有若無的聯係。宋晚試著回憶蘇卿寧的一生——儘管她並不認為那應當歸屬於自己,萍水相逢的緣分,她甚至不知曉自己為何會記得連姓名都沒有留下的女人。

不過是深夜敲錯房門,才有了短暫的誤會……但,她原本是要做什麼來著?

理不清的記憶兀地湧現出一股悲傷,感官總是最容易被欺騙的東西,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被蘇卿寧的多愁善感影響了心緒,甚至還妄圖從中發現解決現有疑難的線索。

記憶是如此私人的事情,就讓它逐漸落灰遺忘好了。

夢境中的時間流速與現世並不相同,宋晚摸不清規律,隻知道她方才走了一會兒神,聽宮女們閒話,已經是幾天之後了。

仍舊是夏天。她隱約覺得這趟南方之行並非是簡單的出遊,哪有皇家到南方避暑的道理。不過這並非靜昭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後妃能夠知曉的,大抵是皇上微服私訪,具體什麼時候回宮去,上麵倒也沒說。

祁空不在,靜昭儀望向槐樹的次數反倒多起來。宮女來問過幾次,疑心主子是否不願意見參天古樹擋了太陽,靜昭儀敷衍幾句得體的理由也就罷了。宮女全當她是在望著槐樹出神思鄉,聽說主子原先也是長在南方。

宋晚這才意識到當局者迷,靜昭儀顧及著自己能看見樹上的女人,其餘宮人皆瞧不見,憂心自己被人看出端倪,完全是多慮了。

靜昭儀卻還沒發現這一點,是以當她夜裡忽然醒來,透過窗發現女人竟然回到了院子裡,並且背對著她站在月光裡時,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漆黑的夜裡唯有皎潔無瑕的月光,樹影婆娑,靜昭儀卻沒能在地上找到女人的影子。但她又的確踩實了站在地麵上,並不想誌怪小說裡的鬼魂一般飄在半空。

她堅定的猜測又動搖了。

院門沒被推開,門邊卻忽然踏出一隻腳,她先是看見一截僧袍,繼而整個身子從門後穿了過來。這場麵恍若神跡,就連騙術最精妙的江湖騙子也演不成如此真實的穿牆術,靜昭儀忘了儀態,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僧人,他正向著女人走來。

“讓貧僧一番好找,”僧人的聲音空靈而幽然,不知為何,宋晚卻從中聽出一絲怨念,“帝王後宮,豈是我等可擅入……”

“你也可以滾。”

祁空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宋晚莫名有些想笑,數年以前,她對旁人仍舊沒什麼好臉色。

祁空轉身朝樹下走去,僧人不慌不忙跟在她身後,還未站定,便念了一句佛號:“施主,恕貧僧多嘴一句,你現在看上去……可不太好。”

祁空頓住腳步,她像是微微歎了口氣,卻又不在意地說:“是嗎。”

“正是如此,”僧人卻沒什麼眼力見,又或許他其實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先前人道大亂,所積攢的苦難與怨氣雖說都與祂有乾,但最終陰陽之氣流轉,仍會經天道之手。施主自然清楚。”

“縱使我不情願,這些時日也得嘗顧人間,”祁空的聲音沒什麼波瀾,她好像有什麼地方與先前不同了,但宋晚卻說不出來,“更何況……又何談‘情願’之說呢?”

僧人微微一愣,卻又虔誠道:“施主慈悲為懷。”

“你錯了,”祁空卻驀地轉身,風中衣袖翻飛,宋晚無端從她身上看出一種支離破碎的脆弱感,“慈悲的不是我。”

永恒是她的宿命。

宋晚一怔,忽地就忘記了周遭所有,隻剩祁空這一句話在耳邊經久不散。她像是字啊海中掙紮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繩索,拚命握緊不要鬆手,最終卻抵不住失去意識,在恐懼中等待自己最終的歸宿。

然而也就是在轉身之間,靜昭儀終於看清了祁空的樣貌。那當是驚為天人的麵容,人世間所有的溢美之詞都不足以形容那片刻印象給予她的震撼。她從中看到不染塵世的神性,以及無法直視與明狀之態,仿佛窺見未知卻如影隨形的命運。

“國運衰亡,無可救藥。”

女人一字一頓地拋下這句話,輕身一躍便消失在視野裡。靜昭儀不自覺抬頭,卻見她雙手枕在腦後躺在一根樹枝上,儼然一副將要休息的樣子,說罷便沒了下文。

僧人無奈她的舉動,卻微微頷首以示尊重。宋晚從愣神中恢複過來,將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這才發現這位竟也是熟人。

他與記憶中無念的模樣有所不同,明顯更為年長的姿態,和與祁空如出一轍的高高在上。他的眼中浸潤著悲憫,似乎萬物皆在其中,而細究時,不過一潭鏡花水月。

現世的無念雖也是出家人,卻隨時都是笑眯眯的,身上的煙火氣更重些。更何況那日在鬼市,他還找祁空借了錢,揚言下輩子才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