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生日 壞了。(1 / 2)

天道何時情動 羲和安 3551 字 10個月前

祁空從石凳上起身,卻有些站立不穩地扶了一把桌子。

難怪世人總說喝酒誤事,狄俄尼索斯的葡萄酒後勁大得很,祂早該想到。

奈何眼下木已成舟,儘管祂神識不太清明,卻隻得掬一捧涼水醒酒,臨走前阿芙羅狄忒在身後喊祂:

“不多留一會兒嗎?”

年輕的少女眼神楚楚動人,挽留的神色讓人難以將拒絕的話語說出口。祁空知她並非有意如此,隻是神性使然。

神性使然。

祂再度揉了揉太陽穴,這會兒倒是頭疼起來。其餘諸神有的已經喝得爛醉,為數不多還站著的勾肩搭背,說至儘興之處手舞足蹈,看上去也不比祂清醒多少。

“不了,”祁空喃喃道,隨即揚起聲音,“替我多謝狄俄尼索斯的好酒,改日再會!”

祂說著,身形隱沒在滔天的海浪之中。祂的原身無形無象,不受時空管束,也是到這種時候,分出一縷念力來,頗為勞神,才在旅途之中品出微妙的漫長。

“我送送你。”阿芙羅狄忒還算清醒,抬手掀起一陣法力來,祁空知曉她在為自己賜予航海的庇護。

祂乘著特意為祂準備的洋流一路到了華國邊境,方一進入海域,便被一股肅殺冰冷的氣息染了周身念力。祂微微顰眉,分出三成本源來護著自己,仔細感受那縷不善的氣息後,又將庇護添至五成

祂從那氣息中感受到怨恨、痛苦,和不惜一切代價的毀壞。

那時六道之中尚未有除天道之外的至高神明誕生,是以祂也並不知曉至高存在誕生時大多未完全開化靈智,神識浸在混沌之中,全憑本能做事。來者不善的力量並非試探或是挑釁,而僅僅隻是控製不住的外溢。

祂在來的路上甚至將狄俄尼索斯的建議納入考慮,若是邪神硬要擾亂現有秩序與祂作對,倒不如直接武力鎮壓,隨便找個六道縫隙封印了事。祂出生即貴為天道,沒有任何與平等存在者打交道的經曆,新的存在讓祂忐忑不安,說到底源於本能。

儘管有阿芙羅狄忒的海上庇佑,祂順著氣息的指引來到邪神誕生地時還是晚了。入目是滿地焦土、看不出原型的廢墟和無數枉死的冤魂,兀鷲從不遠處飛來,停在祂無形的身體之上,卻沒找到心儀的食物,隻因一切都已化歸塵土。

虛無,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莫大的哀傷幾乎將祂淹沒,每往前走一步,就有更多殘缺的魂魄抱住祂的手臂,拉住祂的大腿,它們跪在地上求神明拯救,卻連血肉這樣原始的祭品也獻不出。

鬼群中不知是誰開了頭,眾生一同痛哭起來。

那聲音吵得祂心煩,祂本不是掌管情緒的存在,卻也因如此龐大的力量而心神震蕩。邪神出世好大的排場,竟將天生天養的萬畝花海一同用真火燒了乾淨,連帶著方圓千裡的生靈被波及,魂魄殘缺不堪,永世不得超生。

驀地,扒在腿上痛不欲生的力道消失了。

魂魄的消散恍若輕煙嫋嫋,祁空愣神,茫然捧起,卻在下一刻被風吹散。陰陽相生走到儘頭還養於太虛,聽上去簡單,其中七情六欲卻也被一筆帶過了。

祂轉身抬眸,順著火紅的裙擺往上,剛出世邪神明豔動人卻又冰冷的臉,就這樣猝不及防闖入祂的眼瞳。

火紅的裙裝掩了祂的身體,衣袖有些長,隻露出染血的指尖。祂的麵容好像阿芙羅狄忒,瞬息之間祁空幾乎要辨不出祂們的分彆,但本源卻在更深處喚醒了她的判斷,阿芙羅狄忒絕沒有這樣冷冽的氣息。

皮相於祂而言並無分彆,真正起著決定作用的隻能是構成一切的本源,存在於理念世界的唯一。

但那滴血的指尖惹得祂微微恍神,就好像隻是這一眼,某種不可言說的、猶如深淵一般的恐懼便要將祂吸附,化身為對象的一部分。念力在體內運轉,遊走在冰冷的經脈之間隱隱灼熱,祁空方定下心神,迎上對方漠然的眼。

“你……”祁空本想直呼邪神,話未出口卻兀地想起祂興許不愛聽,就像祂不願意他人用天道稱呼自己一樣,代號透露出一種無生命無意識的敷衍感。

“這些都是你做的?”祂最終放棄了稱呼,想來這種特殊存在的稱謂,需要與天道諸神一同商討。給予稱謂像是賜名,為神聖的存在披上世俗的衣袍,從此對連神佛都茫然不知如何應對的存在祛魅。

然而祂聞言隻是偏了下頭,連眼睛都不曾眨。祁空猜祂還沒能適應這具身體,像人道新生的嬰孩不諳世事,卻憑本能抓住了伴生物,銀色細線在她的指尖纏繞,染上鮮血的部分無端讓人想起忘川河邊搖曳的彼岸花,也是這樣的紅,在風中輕曳。

細線纏得那樣緊,血液像浸透棉線一般層層暈染,崩出觸目驚心的弧度。祁空一時間不知如何作應,那血液既有邪神自己的金紅色,又有無辜魂魄刺目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