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就開始以叛國者的身份登上各大報紙,每次走在街上,總感覺有人在我背後指著我罵,我好想解釋說“我沒有”,但是我不能。我的父母對我的表現還是滿意,老是誇我“識時務,知大體”。
我知道臥底是一個潛伏在黑暗裡的光榮身份,但我還是接受不了那天她看我的眼神。那個眼神在我心裡將我淩遲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任務還是要繼續,我隻能任由著那些日軍,將我心愛之人關入地牢,任由那些殘酷的暴行施加在她身上。我勸父親:“她隻是一個女人,她或許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對於我的話,父親通通否決了,還說我——婦人之仁不配為他兒子。
他被關的第三天,在醫院的宋瑾卿被人救走了。日軍軍方打電話,要讓父親不惜一切代價,從秦暮秋嘴裡知道他們想知道的那些東西。我看見父親對電話那頭的人一直點頭哈腰,也就知道了,她接下來的命運了。
可是當天晚上我向看守的士兵施加壓力,為了九牛二虎之力進了監獄。好不容易見到她,卻也心痛不已。她渾身上下滿是傷痕,鮮血一直向外流淌,我恨自己的沒用,連心愛之人都救不了。
我像其他的問話者一樣問她那些人在哪裡,她卻對我說直接殺了她嗎。我一直都知道,她不可能和我們這些人是一夥的。我們這種的話最多給她一個念想,可她太清醒了,從來都是相信眼前的。可是我沒辦法,她會被那些畜牲活活打死的。
黑漆漆的槍被我握在手裡,上膛,發射簡單的步驟,我的手卻抖的不停。最終鮮血蔓向了大地,我心愛的人死在了23歲,死在了我的手裡。
父親知道這件事情氣的甩了我一耳光,怒斥我,說:“這點小事都搞砸了,你可真是個廢物。”這是我記憶中父親第一次打我。我嘗到了唇邊那些許鮮血的滋味,難受嗎?還好,我更想死在這裡。隻可惜這一巴掌打不死我,隻能給我帶來疼痛和更深的隔閡。
那個時候地牢裡每天都有層出不窮的屍體往外送,我費了好大勁才找到她。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我當時抱著她一直哭,一遍遍的對她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忘理想,對不起……”這是我離她最近的一次,卻是最遠的一次。
我親手將我心愛之人葬在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那裡風景很美,希望這份美能稍微彌補這個世界對他生前的不公和我對她的愧疚。從前我堅定不移的相信唯物主義,但在這一刻,我卻希望唯心主義是真的。既然有今生,那麼就一定會有來世,對嗎?我還她還會再見的,對嗎?可是她會恨我的吧。
我不想再當臥底了,隻有機會我就問組織什麼時候開始行動。終於在半個月後這場,我期待已久的戰爭開始了。炮火山包圍了整座城市,大街上堆滿了屍體,但是我們勝利了。
站在公館來不及出逃的父母被士兵們堵在了這裡。我的手槍再次對向我是熟悉的人——這一次是我的父親。他看著他的槍的,我起初是大罵我“不孝、孽子……”他罵完他也平靜了,靜靜的看著我。手一直在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對他說了句“爸,對不起,但這次是你錯了。”後子彈飛出了槍支穿過大腦後又不知飛向了哪裡。我完成了這次任務。
母親見那個一直被她當做依靠、敬仰的丈夫死在了自己兒子的手中,在一尺白綾的幫助下,結束了自己可憐又可悲的一生。
我把這裡的一切都處理好妥當後,打算去往前線。不料卻收到了好友宋瑾卿傷養的很好如己以及能下地的消息。這時我才想起那個重傷被日軍送到醫院,以謀求更多的有用信息卻在醫院被人救走的好友。我去看他了,他現在很好,傷慢慢恢複,可我心愛的人卻永遠的入夢了。
我和他沒聊幾句就匆匆離開了。次日去往了前線。
這裡消息閉塞,但我與父母的故事卻也能在這裡傳開。有次他們在討論中有人問我:“你覺得江慶耀那個大漢奸是什麼樣的人?”我沒有回答他,旁邊的一個人搶先回答“你都說了是大漢奸還不問。”
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一個罪無可赦的惡人,但在我眼中他是一個好人,一個待我極好的人,隻可惜他做錯了事情。
前線戰水紛飛,子彈炮火在身旁掠過。在某個不起眼的日子,我與曾經昔日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友們在戰場上一同入沉睡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