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日子天氣微寒，枝頭已隻剩下零星的枯葉。正趕上換季的時候，菜場上清一色都是花椰菜啊，橄欖菜啊的。挑了半天拿了一顆花椰菜回家。家裡的冰箱常備番茄和雞蛋，也是普通的菜色了。雖說這樣簡單的菜式用來招待客人略顯寒酸，不過——鹿丸才不是客人，鹿丸他很快就要成為“自己人”了。
——所以他大抵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他當然不會在意這些，隻要是你做的他都很高興的。
這樣篤定著，我把最後一碗蛋花湯端出廚房的時候，鹿丸已經癱坐在飯桌邊的地上了。合式的房子，隻三十厘米的矮桌，是跪坐在地上吃飯的意思。不過隻有我們兩個人在，自然跪坐的隻有我，鹿丸則是習慣性地盤腿而坐。他曾經很疑惑我跪坐著一整天腿都不會麻麼？我回答是習慣了。
是的，習慣是一個很可怕的詞。年幼的我在訓練坐姿的時候也曾雙腿酸麻膝蓋疼痛，撒嬌要求父親降低訓練要求。可現在我也漸漸習慣在主宅的書房跪坐一整天處理公務，或者看族長大人與任務委托人或者族人們談話。一開始隻是在葵麵前不想要示弱，後來就算換一個坐姿也會感到少了些什麼。
我和鹿丸這麼看來確實是相差很大的人。他習慣躺在地上看天上的雲，翹班睡覺被火影大人抱怨。閒暇時候他會坐著下一局棋，或者就躺著發呆，周身散發著慵懶的氣息。而我則延續了父親大人教導時的習慣，坐著要直站著要正，就算後麵是一根柱子也不會靠在它身上。閒下來就是冥想，練字，有興致了就彈彈琴，好歹練了十幾年，雖然不精，自娛自樂還是可以的。
似乎我們的習慣都和常人不太相同呢。現在，更是習慣了有他的氣息在旁邊。忍者習慣一個人的氣息是一件很長久的事。我剛搬到這裡的時候半夜起床喝水，路過葵的房間，都會發覺他的氣息突然綿長起來。後來也不知道是他習慣了我的習慣，還是他已經能夠熟練控製氣息和身體狀態，這種情況就沒有過了。
能夠習慣這種兩個人的世界相互融合相互改變，確實，到了該說清的時候了。
我可不希望像是葵那樣，等到抓不住了才想要伸手去抓住。錯過了時機，就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既然明白已經到了不得不承認的地步，那麼自欺欺人不是我的風格。
端出兩碗飯，我也坐到了鹿丸的對麵。“我開動了。”輕輕說了一聲，開始吃飯。嗯，可能因為心不在焉的關係，今天的湯有點鹹。鹿丸懶洋洋地扒飯：“今天……”看他一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的模樣，我不覺有些好笑：“今天怎麼了？”
說實話，阿斯瑪上忍是一個很溫柔的長輩。儘管擔心，但都沒有正麵問話。是在留給我們餘地，也是在給我們機會。和族長大人和阿凱老師，還有就是鹿丸的父母的角色不一樣，因為可以更加坦然麵對，所以沒必要那麼緊張。不過今天過後……
已經決定今天說清楚的我在心中搖了搖頭：今天過後在麵對他們的時候態度會不會不由自主改變呢？不過管它呢。總有解決的方法。
吃完飯，刷完碗，我把手洗乾淨，擦乾，重又走了出來。鹿丸已經轉移了陣地，躺在了後院前地木廊上。那個角度是日向彆苑裡看雲最好的地方，他自從找到以後就很少挪窩了。這麼看，有點像曬太陽的貓。這麼說其實不對，因為貓的特性隻有這一點和鹿丸符合。真要說，果然不愧是“鹿丸”，還是用鹿來形容他最為貼切麼。想到如果我這麼說，他一定會回道那麼寧次你就想獵鷹了。
能從籠中鳥進化成獵鷹，我還是很欣慰的。雖然都是被飼養的動物，起碼攻擊力差了不止一個段數嘛。
“阿斯瑪也真是的，八字還沒一撇的事……”鹿丸在這些日子充分感受到了我對這事的光明正大的程度，也就直接開口，而不是拐彎抹角比喻什麼的。我想著就算八字還沒一撇，我也要下筆把那一撇給補上了，怕講太突然容易嚇到他，於是決定做點鋪墊。
“會在意嗎？因為還沒確定的事被當做既定的事實來處理。”我問。他撇了撇嘴歎了口氣：“這應該是我來問你吧。你這邊一點動靜也沒有啊。”
“你難道希望有什麼動靜嗎？族長大人要有動靜，我們鐵定是已經定了婚期了。”
“彆做那麼久遠的比喻嘛……”他扯了扯嘴角。
我大概知道他還是對這帶著一絲抵觸心理的。並不是不夠在意，而是太過在意而過於害怕結果了。他一向是個敏銳又敏感的人，周圍人的情緒變化即使隻是一點，他也能輕易捕捉。這樣看，這場感情之於他，確實要比我下決定要考慮的多。
其實我的“定了婚期”是認真的。
他大概潛意識裡還存在著一絲疑慮，所以寧可當做“玩笑”來對待。
這並不是說鹿丸有多優柔寡斷或者什麼，他的感情線是比彆人更加敏感，但對待感情他也更加果斷。但現在的他因為還未看過太多他今後或許會接觸到的事務，處理感情的方麵難免顧慮更多。
我並不想拖延下去了。已經證明自己的感情確實到了可以“在一起一輩子”的程度，如果繼續拖下去，以我們的性格或許真的會硬生生將本來已經靠近的生命線扯成平行的形狀。若讓這份感情雖時間而漸漸冷卻，或許多年後我們還會是最親密的朋友，偶爾觸碰也隻是微微遺憾。
——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轉眼看彆苑後院的景色，入冬時節就算是素竹清脆也染上幾許蕭索。鹿丸就穿著忍者的標準服裝，偏過頭去看初冬有些陰鬱的雲色。在我們慣有的靜默之中他的眼角也帶了一絲複雜的情緒，像是預想到我會開口說什麼，而嘴角帶了略微無奈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