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簡短地說了這麼兩個字,收起來所有的調笑與漫不經心。
隨著他的動作,寧風致的肩膀也塌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比直挺拔,他無聲地歎了口氣,聲音裡含著濃濃的悲傷,終於問出了自己這兩天一直想問的話,“我能相信你嗎?”
也許在成熟的少宗主和身邊人麵前,他還是選擇先行交付出自己的信任。
“我在。”他沒有回答寧風致的話,隻是又把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話裡真摯不見假,壓在他肩上的手略微用力了些。
寧風致深深地看了眼一眼,長吸一口氣,收回了目光看向那人消失的地方。
屍體已經消失,連光點都沒見留下,但這一小塊成蔭的綠地卻不見安穩,高大的樹冠被風帶起,發出“颯颯”聲。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寧風致在心底說。
急促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卻比之前輕靈很多,明顯不是同一個人。
一個纖細的女性身軀穿過白霧,身上依舊是一身白袍,衣擺處卻不是淡淡的青綠色,而是通體月白,與之前死在天鬥城的弟子服飾一致,是七寶琉璃宗直係中的血親。
但卻不是寧風致認識的人。
兩人下意識地看向她身後的影子,卻意外發現地上的影子不是漆黑如墨,而是正常的,在陽光下投射出來影色。
她的步履匆忙,偶爾還會被地上冒出來的石子絆住步子。
直到少女跑近了,他們這才看見一個突然閃近的一個實質身影,是的,是閃近。
即使是寧風致的眼力,也完全看不清來人的動作。
而發現身影再次出現的少女眼角泌出幾分淚來,一咬舌尖,繼續拖著沉重的步子加快了腳步。
這實質的身影不比之前那個男生所遇到的,還有些流動的影子,這個輪廓分明,遠遠看去,與人形沒有什麼區彆。
又是在同一地方,說來奇怪,他們兩個摔倒的地方明明比起其他地方來,要更為平坦乾淨,連塊石子也見不到,但卻都在這個地方摔倒。
寧風致依舊重複之前的動作——
伸出一隻手試圖拉住倒下人的身子,試圖讓她避免摔倒,從而避免死亡。
但沒有例外的,女生的身子重重栽倒在地,月白服飾上染上了數不儘的灰塵。
女生像是沒看見一般,對身上的汙藏置之不理,借著一隻手肘的力量撐起身子,長且輕的烏發垂下來,遮住了半張如畫的麵龐,隻能在偶從發隙裡看到投射出來的堅毅不屈的目光。
後麵的身影緩緩逼近,比起之前難以捕捉的速度,現在明顯放慢的步行,無聲帶來無數的威亞。
下一刻,黑影乍動,不待那隻手的動作落下,女孩的身子已經無力垂下,倒在地麵上。
見此情景,那黑影似是一愣,好像有些懊惱到嘴的鴨子又飛了似的,站在原地好一會,想了一下,手上的動作還是落在了少女的脖子上。
詭秘的黑色花紋瞬間從傷口處開出花來,向四周溢去,頃刻便爬滿了半具身子。
......
第三個
第四個
第五個
......
到後來,寧風致他們也數不清這是遇到的第多少個身隕的弟子,他們的服飾無一例外的都是七寶琉璃宗的弟子服,隻是衣擺的顏色不同,隨之而來的,死法也不儘相同,而且到最後,他們幾乎已經沒有看見自裁的弟子了,他們身上的黑色紋路也擴散得更為寬廣,更為詭秘。
這赫然就是那片亂葬崗。
那片在城外,他們誤入的亂葬崗。
麵前的景象還在上演,空氣之中的緘默卻再持續發酵。
“你們宗門,衣服顏色不同是有什麼意義嗎?”暮雲川略一沉吟,問道。
“是,顏色越淡地位越高,和宗主一脈關係越近。”寧風致聲音發沉。
他說完這話之後猛地反應過來,在剛剛的所有人中,死法無外乎就那麼幾種,因為直係服飾的顏色一共也就四種,而卻是顏色淡的,他們死法不一定淒慘,但一定是遭受心理壓力是最大的。
給予了生的希望後,又生生打碎,連點碎片也見不到。
這分明就是針對七寶琉璃宗直係一脈而來的事,無論是寧遠的死,還是誤入城外的亂葬崗,這所有的都是一分一秒所計算好的,甚至他們前往漓城都是被算計在內的。
否則為什麼這麼多年沒有暴露出來的失蹤死亡,突然之間選擇將人殺死在天鬥城的邊界,而且離七寶琉璃宗本部僅僅百米之遙。
這是一種警告。
隨著最後一具身體的消散,周圍白霧刹時褪去,露出後麵詭譎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