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的另一邊,寧風致隻覺得頭一陣暈眩,隨後便失去了意識,最後關頭唯一的印象,就是緊扣在腰間、從始至終也未曾鬆開的手。
他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不過他也來不及想就是了。
等再次恢複知覺的時候,麵前的景物已經更換了個徹底,早已不是他們之前待的那個星鬥大森林。
至少因為破壞的緣故,星鬥大森林遠沒有這裡蔥鬱,甚至有可能時間維度都不再是他們所在的維度裡麵。
寧風致四下環視一圈,四周都被濃鬱的白霧籠罩,腰間的手早已鬆開,也不知道他人去了哪裡。
他動了動手腕,打算站起身來四下看看,卻意外發現了輕輕搭在腕上的手,從略微彎起的指節上,還能看出主人最後失去意識前,還試圖抓住身邊人的意思。
他心底無端升騰起了那股被他忽視已久的異樣,在這片無人之境裡四下滋生。
但不待這股異樣的滋生,扣著他手腕的那隻白皙的手指輕微一動,發現這一幕的寧風致立刻閉上眼來,頭一歪便倒在一邊。
怎麼現在裝睡裝得越來越熟練了......寧風致心裡胡思亂想著,麵上也隨著不安穩,一對羽睫飛快地顫動著,全都落在旁邊人的眼睛裡。
偏生在裝睡的人還自覺演技挺好。
暮雲川看著身邊人,麵上勾起一抹笑,卻又不知想起了什麼,這抹不甚明顯的笑轉瞬即逝,如果這麼看過去的話,看不出一點端倪。
他鬆開搭在寧風致腕上的手,站起身來四下轉了轉,視線被某個方向的小點吸引。但因為周圍都是濃霧的緣故,他也不敢走太遠,便坐回寧風致身邊,等身邊人“醒”來。
莫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寧風致這才“悠悠轉醒”,他迷茫地左右看了看,自覺做戲要做全套,問:“這是哪?”
問完才覺得這個問題有點蠢。
暮雲川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不知道。”
寧風致也隻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沒有多搭話的意思。
來不及讓兩人之間多發酵,濃霧中忽然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
暮雲川眼神一凜,迅速扣上那才鬆開的手腕,把人拉到身後,玄黑的寂滅劍無聲出現在他的右手,渾身警戒地看著來人的方向。
被人一下拉住,寧風致也沒有過多表示,隻是安安靜靜地站在他的後麵,抬起一隻手指扣了扣前麵人的手背,再自己的手腕掙脫出來。
暮雲川一下愣住。
但還沒等他們說什麼,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不消片刻,一個白色的身影猛地突破白霧,一團濃近實質的霧氣,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還有一些粘在了來人的身上,被往前帶出一點尾巴。
暮雲川一手執劍,另一隻手伸出來,把後麵的人往自己身後攏了攏,護得更嚴實些。
來人穿著一身白袍,衣衫的尾部綴著一些不甚明顯的青綠色,跑起來的時候還見得一些浮光落在上麵。
他神色驚恐,時不時回頭看一眼,但卻不是往後方眺望,而是直勾勾盯住自己的影子,額角和鬢角落下無數汗水,看到自己漆黑如墨般的影子時,突然怪叫一聲,腳上也像被什麼絆住一般,曾哥身子向前栽去。
見此情形,兩人雖都覺得有幾分奇怪,但還是伸了手,打算扶他一把。
寧風致的動作較快,伸出一隻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但手卻隻是在即將碰到的時候,受到一點幾不可察的阻力,隨後便毫無阻礙地穿過那人的手。
那人仿佛是完全沒看到他似的,身子狠狠栽到地上,摔倒後,他沒立刻爬起來,而是轉頭看向自己的影子。
“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七寶琉璃宗有很多錢,你是不是想要錢......隻要你放過我,你想要多少我都給你!”那人臉上淚跡縱橫,一道道交錯在他的臉上,從嗓子裡嘶吼地、滿是哭腔地擠出這段話。
七寶琉璃宗?!
兩人聽到話裡的關鍵詞,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看向來人的目光也不再是警戒或是其它,而是帶著探究的樣子。
寧風致把目光轉向地上漆黑如墨的影子上,想起了自己之前忽略已久的一些東西,神色越發沉了下來。
來人的聲音落下之後,整片空間裡麵彌漫著一股安靜,甚至帶著些死亡的蕭瑟氣息。
見沒人回應,他一把擦下臉上的淚痕,不知是想起些什麼,眼上劃過一抹堅毅。
就在此時,地上的影子突然無規則地亂動起來,不過兩三秒,便從地麵上冒出了點頭來,雖然還是無規則的流動體,卻也能初見一點人的雛形。
見此情形,那人反倒是安靜了下來,嘴唇翁動幾下,忽的從身上爆出一陣濃烈的彩光,隨後身子便如同失了翼的鷹一般,綴在地麵上,隻剩右胸的寶塔依舊在泛著流光。
他的身體很快便化為無數星星點點,消散在空氣裡,那個從地上冒出了頭的“影子”,也在他死後,規規矩矩地鑽入地麵裡,跟著消散的身體也隨之消失。
......
這是獨屬於七寶琉璃宗的驕傲。
作為一個輔助宗門,他們或許沒有強大的自保能力,但頂尖的輔助能力和強大的宗門,他們永遠是不屈的。
所以他格外理解他的選擇。
求饒是人對生的渴求,自裁是他對驕傲的選擇。
暮雲川伸出一手攬過他的肩膀,用力壓了壓,似乎這樣就能傳遞出自己的力量,“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