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那些來不及找尋的東西,竟都要葬身於這江腹之中了。
難道,是時候放下執念,重新開始了嗎?
“吱吱——”欄杆鏽跡斑斑。乍斷。
“啊!”江不晚倒吸一口涼氣,一瞬墜入江中,連帶著抓住她手腕的卓菲白,也被拉進了凜冽刺骨的流風之中。
“嘭——嘭——”接連兩聲破水聲。
江不晚的耳邊倏忽寂靜。再沒有人說話,也再無車輛來往轟鳴。
江不晚親眼看著落入江中的卓菲白死死掙紮,最後魂斷深淵,歸於死寂,而她的印堂依舊青黑發紫,正應了生死大劫。
江不晚看相,從來就沒有錯過。隻是她沒有想到,自己就是卓菲白生死大劫的因。
更糟糕的是,在生死與命運麵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無奈,卓菲白是這樣,她也是。
江不晚腦袋沉沉,厚重的江水淌進她的眼睛裡、鼻子裡、嘴巴裡,死死封住了她與這個世界的所有聯係。她喉頭苦澀,洇人疼痛,不過須臾,她的雙眼便再難睜開。意識消弭,先前所有喜怒都隨生死夭折在了這江水裡。
算命人難算己命,恰似醫者難自醫。今天,她的印堂是否也如卓菲白一般,烏黑發紫?
暗色無疆。
“有人掉進水裡了!快救人啊!”
“嘭——”
長影入水,飄忽如夢。
江不晚以為自己死了,可偏偏有一人突然出現,抱住了她的雙肩。
她雙眼緊閉著,萬般瞧不見,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這人正抱著她,要向有光處遊去。
“醒醒!”
她好似被救到了一條小舟上去,舟隨水搖,她似嬰孩,墜落重生。隻是這樣的安然寧靜並沒有持續多久。有人抬手拍打著她的麵頰,生生讓她從迷糊中驚醒。
“呼——咳咳——”江不晚回過一口氣,一股腦兒而將壓在心口的臟水都吐了出來。
她睜開眼,麵前燈光昏黃,盈盈映水,壓過了月色銀光。
江不晚努力支起身軀,卻又不爭氣地被這眼前景震撼得不停顫抖。
此為長河,河中畫舫四五十,周砌雕欄,旁懸羊角燈,月下照澄江空,偶有幾艘華麗畫舫以繩相接,燈光連綿,竟是盛如燭龍遊水。
鼓棹聲與琴聲忽起,震耳。
畫舫兩邊流蘇幕簾隨著樂聲卷開,那舫中燃燒的龍涎、百和、濃梅香氣一齊席卷而出,帶著些微薄的煙氣緩緩籠罩於湖麵光色之上。
活水著紗,風吹如皺。
各舫中倏而走出三兩旗袍美人,骨綽纖修,妖姿豔質,或執長蕭,又或琵琶彆抱。此一刻,樂與美人相和,單舟疊舸,煙月紅橋,兩岸珠簾印水,璀璨燈火迷離,竟是使人目眩魂搖。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她的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江不晚回神轉頭,恰撞上彼人黑亮的眼眸。
跟她說話的男人渾身濕透,三兩滴殘水滑過他鼻尖,朦朧間將他清俊勾勒。
小舟輕輕搖,眼前人,似夢中人。
“難不成,是來找我的?”他又問。
舫間美人和樂,縈縈入耳,其餘所有言語都像是被浸入了水裡,咕嚕嚕的,讓她聽不真。
浮雲柳絮無根蒂,隨曲婉轉入清江。此曲竟是道情十段,段段入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