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警官,楊警官。”姚副司長見此,趕忙朝鄭鈞禮與楊明洞招了招手。
“姚副司長。”
“姚副司長。”
二人近前。
“我聽報案的說,今日是鄭家在江月畫舫宴飲啊。”姚副司長背著手,怏怏地問鄭鈞禮道。
“沒錯。”鄭鈞禮回道。
“那船上的客人都是你家的熟人嘍。那這事兒就交給你和楊明洞去查吧,也方便些。”今日能入江月畫舫的都是些高門鼎貴,哪兒能輕易讓他們去警務司錄證詞,要是真鬨得那麼大,他家這畫舫生意還做不做了?
這事兒發生在鄭家的宴會上,鄭鈞禮肯定也不希望鬨大,估摸著隨便查查就按懸案結了,也犯不著他自己為難。況且,這屍體如此邪性,沾了邊兒怕是不吉利。
“是。”這姚副司長倒是正中鄭鈞禮下懷。
“現在也挺晚的了,你早點回去休息,明日再查也是一樣。”姚副司長拍了拍鄭鈞禮的肩膀,而後便轉身回了車,揚長而去,隻留下幾個警察收屍。
“姚副司長走了,我們真的明日再查啊?”楊明洞搓了搓手,好似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那風月場查案了。
鄭鈞禮垂眸瞧了眼江不晚,輕聲道:“夜晚風月畫舫中人雜,怕也無人得空跟我們確認死者的身份,明日白天再去吧。”
“白天去有什麼意思......”楊明洞嘀咕道。“怕都是懼妻的借口。”
江不晚算是看明白了。鄭鈞禮根本就不需要她這個證人。她甚至可是說是一隻絆腳石。
如果她剛剛離開了,那鄭鈞禮和楊明洞現在就能毫無顧忌地去那風月場查案了吧。
“你這嘴上,怎麼從沒個把門的?”鄭鈞禮無奈搖頭。若是他們現在直接去了風月畫舫,那江不晚怎麼辦?丟她一個人在這烏黑的河畔?還是將她也帶上那風月畫舫上去?
鄭鈞禮的車就停在岸邊,是一輛黑色的納什。楊明洞自己回了家,車上便隻有江不晚與鄭鈞禮二人。
此時的金城沒有路燈,磚石冰冷,汽車的前照燈倏而劃破黑夜,成為了唯一一道暖色。尺寸光芒照亮前方,連帶著周遭的景象都清楚了幾分。
金城街邊多是灰牆拱門羅馬樓,黃牆紅柱歇山頂,高矮錯落,相應相和。
恍惚間,燈火迷離的河上畫舫,麵目可怖的妖鬼,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納什汽車,二十一世紀金城民國風情街中都沒有的‘新式’建築......都似走馬燈般在江不晚的腦海中不停流轉。
民十六年。一百年前。她為什麼會做這樣一個百年前的幻夢?
車駛入元成路,終停在了一棟公館彆墅前。此間高樓長廊,林木扶疏,輕風吹拂之時,黃葉飄落,卻無蕭索意,反似黃金鋪路,讓人步步流連沉溺。
鄭鈞禮停車,二人進入公館。
鄭鈞禮邁步踏上樓梯,一步一步走在燈光裡,穿過長廊,走進房間。江不晚跟在他身後,不時轉頭打量房內陳設。
房間裡置放著一張雙人大床,上頭鋪蓋著蕾絲緞被套,一旁的立體波浪紋梳妝台看起來像是國外的製式。
這房間裡大多是女人的東西,就連西南角的書桌上放著的書籍,封麵上寫著的都是江不晚名字。這裡應該就是她的房間。
鄭鈞禮徑直走向西南角,江不晚這才發現,那角落裡還有一隻黑色小皮箱。他半蹲而下,彈開彆扣,將皮箱打開,而後就開始收拾裡麵的行李。
楊明洞曾說過,鄭鈞禮在外三年未歸,今天是他回金城的第一天,他又忙著去警務司處理報道事宜,怪不得連行李都沒收拾。
等下。
鄭鈞禮的行李為什麼放在她的房間裡?
哦對。
鄭鈞禮是她老公。
等下。
那他們今天是要睡在一個房間裡?
這夢是不是過於狂野了一點點。總不能是老天爺對她不薄,帶她走之前,還給了她幻造了一場柔腸輾轉千百段的豔遇吧?
縱是春夢了無痕,江不晚也是惶恐的。
鄭鈞禮此時正背對著江不晚,江不晚隻瞧見他手上動作一頓,而後沉默了許久才出聲道:“我收拾行李,你先洗漱吧。”
“嗯......好。”不知怎麼的,氣氛有些尷尬。
浴室與臥房相連,江不晚走向浴室,腳步卻是越來越急切,最終竟像是在逃一般。
江不晚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鄭鈞禮正倚坐著書桌,手裡捧著一本綠皮書細讀。
他已摘下了警官大簷帽,脫下的製衣外套正掛在一旁的紅酸枝衣架上,他上身隻剩下一件兒帶血的白襯衣,乾了的頭發蓬鬆潦草,卻怎麼看都俊俏。
他好像聽見了江不晚出來的動靜。他起身站定,將綠皮書輕放至桌邊,而後彎腰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換洗衣物,緩步走向了浴室。
鄭鈞禮從浴室走出時,赤著上身,肩頭傷口被水洇開,血如涓流,滑過鎖骨圓峰。
月光偷入簾縫,落在彼人身側,消減肌膚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