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感到頭頂傳來了溫熱的觸感。
織田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麵前,彎下腰動作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就像他經常對家裡那五個小蘿卜頭做的那般。
男人陳述的語氣綿長而沉穩,讓人不自覺想要信服:“順其自然。”
小田下意識抬頭看他。
橘黃的暖色調燈光將男人的麵孔修飾得很柔和,但即便是現在,他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尋常的語氣不會給人帶來太多的說教感,隻是溫和平靜地安撫著。
“人不因惡念而卑劣,也不因善意而高尚。覺悟與信念在付諸行動之前,也隻是一種念想,不足以成為苛責一個人的理由,真正重要的是行為。”
織田耐心地,緩慢地說道:“既然沒有明確的目標,那就一點點慢慢來吧。做你認為有意義的事情,哪怕隻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慢慢積累前進,或許就會有好的變化發生了。”
“人生漫長,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找尋到答案,也是意義。”
“……”
小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蜜糖色的眼睛裡晃蕩著盈盈的笑意,好似有光落進。
“是你會說出來的話呢,作之助。”
該說不說,這番言論和平行世界的織田臨死前對太宰治說的話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儘管如此,親耳再聽一遍,也足夠打動人心。
還沒等織田反應過來什麼,她就輕快道:“我聽進去啦。”
她才不要走摯友祭天法力無邊的套路。
她會聽進去的。
*
送走織田後,小田再次回到客廳,就看見獄寺靠在牆邊,雙臂環繞抱在胸前,擰著眉表情非常嚴肅的模樣。
嗯,姿勢擺得還挺有型的。
所以他在這乾嘛?
見小田回來,那雙灰綠色的眼睛瞬間追了上來,定在她的身上。
獄寺:“你還真就全部告訴他了啊。”
小田:“啊?”
獄寺“嘖”了一聲,恨鐵不成鋼道:“平行世界不是什麼能夠隨便告訴彆人的事情吧,身為黑手黨,你怎麼連這點警惕心都沒有?”
小田愣了愣,她仔細觀察了一下獄寺的表情,發現他是真的在表示不認同。
“不是,等等?”
她一頭霧水:“我難道不應該這麼做嗎?”
獄寺比她更不解:“你難道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嗎?”
就算要透露好歹也糾結掙紮一下吧,哪有人像她這樣逮著時間空就直接去了?這孩子瞧著也不像是傻白甜啊——不如說一般的傻白甜都知道要保護自己的秘密,不會去這麼做吧?
小田震撼。
小田甚至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所以你們異世界的人救朋友都不會告知本人的嗎?”
獄寺:“?”
小田表情微妙地打量了他一會兒,試圖用委婉的語氣解釋:“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想要救的是一個有思想有自知的人類,還是我非常信任的朋友,而不是什麼貓貓狗狗。”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眼睛已經將情緒完完全全表述出來了——噫,怪誒,好傲慢哦。
獄寺:“……”
等等,這真的是正常人的思維方式嗎?
沐浴在這樣的目光下,恍惚中,獄寺甚至覺得自己真的提出了一個很不禮貌的質疑。
“我說啊,不然你想我怎麼做?”
小田掰著手指:“什麼都瞞著織田,暗中打點好一切,努力救下他之後還不告訴他?就當一切都無事發生?”
獄寺:“……”
雖然感覺這才是正常流程,但被她用這種陰陽怪氣的語氣說出來後,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說真的,如果我被這樣救下來了,我會生氣的。畢竟這可是我自己的性命和未來,而不是其他什麼無足輕重的東西。”
小田認真道:“人可以被幫忙,但人終究是要自救的。”
她想了想,再次拿單細胞生物舉例,甚至是語重心長地教育:“連草履蟲都有自救的本能,更何況是人類——我們要尊重生命啊。”
至少是尊重朋友。
*
最後,獄寺表情恍惚地回到了指環裡,感覺三觀受到了衝刷。
而小田睡前還在想:真搞笑,不會有人在知道未來後救下織田,然後什麼都不告訴他吧?那他一定不是織田的朋友。
睡醒後的小田:憨批竟是太宰治。
又是淩晨,又是驚醒。
小田坐在床前,表情恍惚,懷疑人生。
她再次看見了平行世界,又一個平行世界。
她看見披著紅圍巾的太宰治從港口樓頂一躍而下。
小田:“???”
——不是啊?為什麼啊?為什麼你救個人這麼波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