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被綁了 夢中,大仙看見自己像……(1 / 2)

夢中,大仙看見自己像匹瘦騾子,拿著豁了口的瓷碗滿大街討飯吃。

幾米外的酒樓裡,大腹便便的胡商吃著甜瓜喝著桂酒,看她的眼神就像看條老狗。

大仙氣得啐了口唾沫,雙手叉腰化身母夜叉,剛想開罵,小二得了那商人的吩咐,端著一盤香噴噴的白斬雞,客氣地送到了大仙手中。

原先還滿腔怒意的乞丐樂得一把扔了手中的破瓷碗,一邊啃著雞脖,一邊對著商人點頭哈腰,嘴裡含糊不清地念著:“謝謝您嘞,謝謝您嘞……”

隻是那雞脖卻越嚼越臭,像是壞了心的爛倭瓜。

大仙被熏得睜開眼,一張頂著黑眼圈的小孩臉正懵懵懂懂地懟著大仙看,呲起的牙縫塞得下拇指大的苦杏仁。

那小妖怪正隨意地撓著自己濡濕的小腳後跟,見大仙醒了,頭上兩撮泄了氣的衝天辮立成了一根鐵叉,明明是個小妖怪卻裝作老氣橫秋。

“好啊,好啊,你個老東西可終於醒了,我讓你睡,讓你睡……”

大仙驚愕地指了指自己,眼睜睜看著小妖怪撚起細手,拚了命似地掐著她肚子上的癢癢肉。

“老東西?我嗎?”

那小妖怪掐著掐著,卻兀地撇嘴哭了起來,眼皮上的一圈鬱色像是貼上了變了質的黑色柿餅,邊哭邊打著哈欠。

大仙耳邊頓時響起了七嘴八舌的議論聲。

“大王,把她煮了,她的呼嚕聲擾得俺們鬼心慌慌,幾個弟兄受不了,連夜鏟平了好幾座妖怪山。”

“是啊大王,不如把這個老東西切絲,拿去炒青椒,囔囔說青椒肉絲味兒香。”

“肉絲,肉絲……”

達成一致意見,妖怪們的口號喊得倍兒響。

大仙轉頭看了看,臉色如同吞了個蒼蠅那般難看。

周圍四壁斑駁,分明是個擴建的老鼠洞。

幾個發型飄逸的小妖怪學著庖廚有模有樣地肢解著不知從哪兒偷來的小孩兒衣裳,一把一把毫不猶疑地填進了擺著供果的火灶裡。

正上方,大仙看見昨夜那個發瘋少年被捆在洞頂,唇角血跡乾涸,發尾垂落遮住了眼睛,身上捆著圈圈青藤,活像個穿著麻布衣的紫茄子,被風一吹,來回晃蕩。

大仙咂舌,這小孩空有一副好皮囊,看那小嘴,不說話時,像是抹了蜜般軟嫩,估摸是小妖怪們愛吃肉乾的,特地掛在上麵晾著。

顯然大仙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處境,沉迷美色,無法自拔。

她此刻正被困在人形泥塑中,隻露出了臉和肚子,扭了扭身子,發現渾身動彈不得。

大仙惶恐,她記得自己從未做過欺負小孩的事,這些小妖怪的發根偶爾散出絲絲縷縷不易捉摸的人氣,顯然是投胎不久後又入了魔障。

洞口,一串腿骨製成的鈴鐺輕輕敲擊著,音色空靈,她知道,那是牽魂鈴塚,響一百下,魂跟鈴走,再無機會重返軀殼。

“救命啊,救命啊……”

大仙梗起脖子,眼見身旁燃火蕩起了煙霧,就隻能應景似地叫喚兩聲。

那小妖王突然沉了臉色,一掌拍上了大仙的嘴,腮邊露出了毛骨悚然的笑:“誰準你喊救命,就算是喊破喉嚨,也沒人會來救你。”

霎時間,吵鬨的小妖怪像是被點了穴,滲出絲絲詭異的安靜,牽魂鈴塚被扯停,小妖怪一個個麵露凶狠地念起了經。

“沒人救你……”

“沒人救你……”

“沒人……”

大仙困惑地看著四周,虛晃了個掙紮的假動作,張嘴一口咬上了小妖王的手。

“啊……,小的們,這老東西吃我的手。”

原先還氣勢洶洶的小妖王突然鬼叫起來,一時間,他那四散的部下們個個目露凶光,像是一團團聚集的蟻獸邁著短腿蜂擁而至。

抓她的臉,扣她的鼻孔,扯她的頭發,更有甚者撿起地上的樹枝翹她的牙。

氧氣愈發稀薄,發間升起了一縷縷蒸氣,大仙覺得自己身下的皮肉正被放在熱鍋上炙烤,身子蜷縮成了一隻麵紅耳赤的乾蝦。

密不透風的妖群中堪堪露出一絲光亮,風枝枝原先紅撲撲的小杏頰被打成了渾圓的豬肉包子,幾縷血絲從鼻間緩緩滲了出來。

她的睫毛微顫,渙散的瞳孔淺淺聚焦。

洞頂檁條上,從朝緩緩割開纏在身上的藤條,他無聲無息地隱沒在碩大的石縫中,好整以暇地把玩著指骨上的紅絲。

看不清他麵上的神色,神秘地好像遠山中彌散的一場頹雪,仿佛這一場屠戮與他無關。

大仙眼中冒出了暴風雪般的希冀,嘴唇蠕動著,祈求著:“老祖宗,求你救我狗命……”

還沒說完,隻聽“嘿呦”一聲。

眾小妖齊心協力地將她抬到了巨大的砧板上。

風枝枝麵前,幾塊皚皚的頭骨骨架顴骨高高隆起,那人生前大概長得尖嘴猴腮。

身上的泥塑被烘烤至裂了縫,大仙抬頭看了看,隻見身上包裹著一層厚厚的油紙,頸窩下塞著滿滿的肉桂香料,也還算齊全。

想來妖怪們喜歡吃半生不熟的,鍋裡的食物骨骼活絡,還沒閉眼就成了案板上待宰的清遠雞。

大仙翻著白眼,朝著妖怪們啐了口唾沫,濕瀝瀝的淚水塗花了臉,她喪心病狂地嚎叫著:“太歲逆行,流年不利。”

一麵荷葉兀地遮住了她的視線,隱約中,聽見一陣陣清靈的嗓音從洞外傳來。

有人在喊“朝兒,朝兒……”

真是蒼天有眼啊,她風大仙今日注定命不該絕。

風枝枝麻利地清了清嗓子,也不管“朝兒”是誰,張嘴就喊:“姐姐,姐姐,朝兒在這,速來救我,朝兒要被妖怪吃了。”

耳邊突然略過一絲風,拂開了蓋在風枝枝麵上的荷葉,那股子淡巴菰香又一次凝在了大仙的鼻尖,是那個光看戲不救人的缺德少年。

洞中的小妖怪們須臾之間消失不見,從朝指縫間的紅絲纏成了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了風枝枝耳際的那尊裝飾頭骨的眼眶中,隻是那骨頭與先前相比多了幾片腐肉,牙床輕顫,好似能說話。

大仙捕捉到少年寡淡的神色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這可真真是鐵樹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