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鉤子一聲一聲地敲擊著地麵,螢白的手指指向李甫被刨去頭顱的殘肢。
熱氣伸出舌頭舔著女人的手掌,她勾著自己的頭,瞥向李甫死不瞑目的臉,眼神晦暗,她知道,男人並不打算留下任何活口。
她仰頭看向男人掩在兜帽下的那張黑鬱鬱的臉,雙腮緩緩凸起,卻又在片刻之間眼神猙獰,眼中的驚懼變成了嗜血的凶狠,她一把拔出了染血的發釵,死死地向男人的腿骨捅去。
“呲”,鐵鉤宛如無骨蛇滑入女人的脊骨,簷頭風鈴響動,皮肉剝離,女人眼角堆疊而成的褶子仿佛染血的鉤子,驕傲地不可一世。
夜,陰風冽冽,神仙像的頭上掛著一張女人皮,滋滋流淌的血水仿佛一朵盛開的杜鵑花。
“喵,喵……”
狸貓蜷在供桌旁,嗅了嗅裸露在空氣中晃蕩的腿部紫皮,隨後轉身跳入栽滿鐵線蓮的院子,卻又一個趔趄,跌落在了黑暗裡。
此刻,風枝枝正雙眼發愣地坐在一塊光滑青石上,手裡端著一碗發酸的青菜碎麵,腦中一片亂麻。
眼睛裡看見的景象嚇破了她的肝膽,連著三天做著同一場噩夢。
李甫肚子上的血噴了她一臉,她怎麼抹都抹不乾淨。
直到一陣酸臭味兒打斷了大仙的思緒,她歎息著,再次打量著昏暗的乞丐窩。
那日被魚及架出李府後,風枝枝的腦子就出現了問題,就連魚及給的八串銅錢都被乞丐們洗劫一空。
老叫花子盯著大仙腕上的玉釧,差幾個身板健碩的乞丐將她抬回了自己的老巢。
大仙醒來後,看著麵前那張懵懂的臉,老叫花子施舍的餿麵被這個小叫花子覬覦了整整半個時辰。
大仙歎了口氣,把將要遞給小叫花子的麵又收了回來,“噗”地一口噴出了嘴裡的湯,雄赳赳拍案而起。
她指著乞丐窩破茶桌上包了漿的青瓷缽盂,橫眉豎臉地開口道:“你小子少給我裝磕磣,你阿爺差手下刮走了我的錢,你連一碗餿麵都要和我搶!”
青瓷缽盂在猛烈的顫動下落下了一層灰,露出透亮的材質,看起來像是一朵出水芙蓉,肯定值不少錢。
她風枝枝向來最是鄙夷裝窮之人,此刻卻也是在心中樂開了花。
她抄起缺了一條腿的破椅子,佯裝向那小乞丐砸去,一條胳膊麻溜地順走了那隻青瓷,意外之財滑過袖子滾進了囊中。
然而,“啪”地一聲巨響,桌子轟然倒塌。
麵前那個原先還麵黃肌瘦的小乞丐梗起脖子跳起腳,岣嶁的腰背挺地比甘蔗還直,指著大仙的額頭如犬亂吠。
“你長得人模狗樣,心卻毒如蛇蠍,我阿爺好心好意給你吃食,你卻棄如“敝履”,你簡直……”
瞅這神清氣爽的模樣,沒有做乞丐的半點怯懦。
大仙怒了,上前踮腳,一把揪住小乞丐的領子道:“婢女?我管你是“氣如婢女”還是“氣如宮女”,這南晉城裡敢與本大仙叫囂的,你是第二個!”
她揮拳砸向小乞丐糊滿臟汙的腮,那小乞丐也毫不示弱,甩腿踢飛了腳上的爛草鞋,腳後跟粘著菜葉就向大仙的臉蹬去。
本就不牢固的幾張桌椅在雞飛狗跳中碎成了木條。
“你們都給我停下!”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沙啞的喊叫。
“我的桌子啊,你們兩個敗家東西。”
頭發蓬亂的老乞丐捂著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大仙和小乞丐,腮幫子鼓動著,仿佛下一刻就能吐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