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賀闌始終沒有說話。
阮煦坐在車裡,不時側目去看賀闌的模樣,看出他似乎心情有些低落,像是在為什麼而困擾著。
阮煦於是不再提劇本之類的事情了,他也不管現在是在外麵,也不管前排還有個賀闌的部下正在開車,他悄然地伸出手,掌心輕輕覆在了賀闌置於身側的那隻手上。
賀闌忽地像是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恍惚間回過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那雙深藍的眼睛裡,多了許多阮煦看不懂的東西。
他們就這樣回到了家裡。
上樓之前,阮煦還高高興興地朝送他們回來的司機道了謝。
雖然被接過來沒有多長時間,但阮煦已經自然地習慣了這處新家,他喜歡這裡多過於喜歡高塔,所以在回到家之後,他立刻放下東西撲進沙發裡滾了兩圈,滿足地喟歎道:“還是在家裡舒服。”
不過他也沒有忘記照顧自己心情不好的雌蟲伴侶,放鬆了心神之後,他又迅速起身到了賀闌身旁,在回憶了一下平時幾個哥哥以前是怎麼哄他的之後,他一手牽住賀闌的手,一隻手輕輕拍拍他的後背,用柔軟的嗓音說道:“你聽到他們說你的壞話了是嗎?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你彆難過好不好?”
賀闌沉默地盯著阮煦,視線比平時更加專注,情緒也壓得更低。
看著這個連真相都沒弄明白,還在笨拙地替他辯護安撫他的雄蟲,賀闌聽著自己胸腔裡傳來的沉沉心跳,低頭不自覺悶笑出聲。
阮煦擔憂地看著他:“賀闌?”
賀闌低笑著,很難止住這笑聲,不過這笑聽起來沙啞滲人,仿佛膏肓的病人。
過了好一陣,他才輕咳著停下了,抬起頭再看向阮煦,不過他沒有回答剛才阮煦的話,而是自顧自地環視了一下周圍,開口問道:“你喜歡這裡?”
阮煦不明白賀闌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但還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點頭過後,他又有些戒備地說道:“你不會想換成今天去的那種大莊園吧?”
言語間似乎十分不情願。
賀闌沒回答他,動了動嘴唇,最終又問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你不喜歡那群貴族雄蟲?”
阮煦怔了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不過他沒弄懂貴族兩個字的意思,隻是說道:“你是說帶我去花園的那群朋友嗎?其實我沒有不喜歡他們,不過我不想和他們待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們和我是不一樣的。”
賀闌再次沉默。
和阮煦說話,對賀闌來說是件非常累的事情。在權勢場上摸爬滾打多年,賀闌早就已經深諳各種笑裡藏刀的話術,總能夠根據彆人的形容舉止,迅速判斷出對方話語最深處的意思。
但阮煦不同,阮煦的話語表達的就是他本來的意思,沒有半點修飾,也從來不會說謊。
可賀闌最無法應付的,也是這樣的家夥,因為對付百轉千回的人,他可以用同樣彎彎繞繞的方式拒絕對方的條件,但對著阮煦,他卻沒有辦法用雙方都體麵的方式交流。
阮煦不會說謊,也不會有那麼多複雜的思考,但他用著他純粹的直覺,得出了準確的判斷。
他和那群貴族雄蟲是不一樣的。
賀闌覺得好笑,覺得很長時間沒見過這麼好笑的事情了,他按著眉心低低笑著,又覺得諷刺極了。
阮煦都能夠輕易得出的判斷,他卻用了這麼長的時間才看明白。
賀闌突然感覺無比疲憊,他沒有再去問更多的事情,很長時間後他從阮煦的身上收回視線,破天荒地說了一句:“我沒事,早點休息。”
阮煦看不懂他心裡的彎彎繞繞,但聽他這麼說,終於是放心了下來。
雄蟲本身體力就不如雌蟲,出門這麼長時間,又發生了不少事情,阮煦也早就累了,所以在確認賀闌心情稍微恢複之後,阮煦也鬆了口氣,轉身往自己那間窄小的屋子走去。
賀闌站在原地,看著他很快收拾好自己,鑽進那隻能容下一張小床的屋子。
那間屋子原本隻是個儲物間,被賀闌故意收拾出來,勉強能容納人居住。
看著阮煦在屋子裡換睡衣的樣子,賀闌麵無表情地站定了很久,久到阮煦已經換好衣服,吹乾頭發,掀開被子準備上床睡覺。
賀闌眼皮終於狠狠地跳了下,然後大步朝那邊走了過去。
阮煦本來已經準備蓋上被子閉眼睡覺,突然看到個黑影逼近,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看清湊近的是賀闌,他才放鬆姿態,茫然地問道:“怎麼了?”
賀闌頓了下動作,他其實自己也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但既然已經這麼做了,他也沒再扭捏,板著臉說道:“以後彆住這兒了,去房間裡睡。”
阮煦有點不解:“這裡不就是我的房間嗎?”
賀闌被他的話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