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煦很喜歡自己的工作環境。
蟲盟第一治療院是整個帝星最大的治療院,收治的患者也是各種各樣的,阮煦所在的第六層,接收的多半是一些精神力失調的患者,通常沒有什麼大問題,不過是失眠或者頭疼,最多也就是思緒紊亂。
治療這樣的患者,對阮煦來說沒有太多難度。
在蟲族當中雌蟲身體強壯,雄蟲身體則通常較弱,力量和速度都比不上雌蟲,但與之相對的,雄蟲的精神力量比雌蟲要強上許多,精神力能夠幫助雌蟲梳理身體上的許多問題,也能夠令雌蟲的外傷更加迅速的愈合。
越是基因強大的雄蟲,精神力也就越強,而阮煦出身高塔本就擁有著近乎可怕的精神力量,所以由他經手治療後的雌蟲,幾乎都能夠迅速恢複狀態。
原本阮煦來到治療院,隻是作為等級最低的實習生進行工作,但因為他出色的能力,他隻用了一個月不到,就成功轉正,正式成為了一名治療師。
阮煦也很喜歡自己認識的新朋友們。
他有個非常認真好脾氣的老師,他的老師就是第一天帶他走進治療院的雌蟲,名字叫做薛儀,他會耐心地替阮煦介紹他的工作環境,告訴他每件醫療工具的使用方法,如何將他們消毒放歸原位。
在工作的時候遇到的任何問題,阮煦隻要詢問,他都會在仔細思考後給出回答,從來不會嫌煩。
第六層的診療室不少,阮煦所在的科室裡麵,除他和老師以外還有六名同事,其中兩名雄蟲四名雌蟲,他們都是相當好相處的人,阮煦剛來的那天原本有些緊張,可是在進門之後,他就被大家熱烈的氣氛給感染了。
因為治療工作相對輕鬆,第六層也沒有什麼病情緊張的患者,所以科室裡麵每個人看起來都懶洋洋的,有病人的時候他們會認真治病,沒有的時候大家就坐在位置上看最新上線的星網電視劇和電影,看最近的新聞,或者乾脆坐在一起閒聊吃零食,打聽各種八卦。
他們很照顧年紀最小的阮煦,零食總會多給他留一份,重活搶著幫他做,該教的東西從來都是毫無保留地教給他。
大家看阮煦的模樣,似乎總認為他比彆人要柔弱幾分,是需要被彆人照顧的對象。
“其實那個機器真的不重,我覺得我很輕鬆就能搬起來了。”
吃過晚餐,阮煦在桌前擺出煞有介事的表情說道:“其實我力氣比他們大,以前我在高塔裡麵,每天都會被昕庭哥哥拖著去鍛煉身體,雖然我經常耍賴偷懶,但是我真的有力氣的,可是沒有人相信我,就連小緣和阿雪都覺得我弱,把我從機器旁邊趕走。”
說到最後這句,阮煦甚至覺得好笑又委屈。
不過他很快又想起了令人開心的事情,眼裡閃著光說道:“今天有個雌蟲來複診,他是我剛進治療所的時候第一個照顧的病人,他那時候好瘦,精神很差還有很濃的黑眼圈,跟誰說話都恍恍惚惚的,可是今天他來複診,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他狀態好了很多,還笑著跟我打招呼。”
“我真的很開心,我以前聽昕庭哥哥說,幫助彆人可以獲得快樂,現在我才對這句話有真實感。”
“對了,治療所裡麵還養了好幾隻貓,有隻小白貓總追著我跑,我最開始以為它想要吃的,後來才發現他好像很喜歡跳到我腿上睡覺。”
“治療所後麵有棵好高的樹,有時候我會看到鳥停在上麵,不知道它是什麼樹。”
阮煦說了很多話。
自從他到了治療所工作之後,賀闌每天早上都會親自送他上班,晚上親自接他回來,而他每次從治療所回到家裡,都會有許多的話能說,許多有意思的東西可以分享。
阮煦說了許多之後,臉上的興奮之色也漸漸淡了,他這才想起來什麼,帶著些歉意說道:“抱歉,我每次說起來都會忘記時間,這些事情你應該不太感興趣才對……”
說到這裡,阮煦很快起身,視線往旁邊掃去,小聲地說道:“那我先回房間了,還有白天的一些資料要看,昕庭哥哥也讓我回他的消息。”
他說完這話,沒多久就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而坐在桌對麵的賀闌,始終沒來得及開口。
他無聲地注視著阮煦走開,看見他帶著輕鬆的神色走進自己的房間,進門之後他坐在屋子裡的書桌前,輕輕抬起手,撥起頰邊一縷微長的發,看他的袖口因為過於鬆散寬大,所以在動作間滑落而下,露出雄蟲白皙細瘦的手腕。
但阮煦沒有留意到這些,他正專注於查看終端上的資料或者消息,垂眸的時候連微抿的唇角看起來都帶著認真模樣。
如果在剛結婚阮煦的那幾天裡,有人告訴賀闌,這個雄蟲也會有這樣正經嚴肅的時候,賀闌大概是不會信的。
那時候的阮煦熾熱明亮,身體裡像是永遠灼燒著團火,無時無刻不在向他傳遞著愛意,仿佛隻是靠愛就能夠過好所有日子。
前後的反差實在太大,以至於偶爾看著阮煦,賀闌總會禁不住懷疑,是否這世上其實有兩個他。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賀闌心底很明白,阮煦身體裡的那團火仍然不曾熄滅,隻不過不是對他而已。
這整個月來,賀闌把阮煦的變化全都看在眼裡。
一個月的時間,賀闌依照自己原本承諾過的話,每天都會按時接送阮煦,最開始的時候,阮煦對他的態度十分小心,像是害怕自己再被厭棄,所以連說話的時候,表情都是謹慎的,每次總要考慮許久,像是在判斷這會不會令賀闌不快。
即便賀闌許多次向阮煦表示,自己已經不會再因為對貴族的仇視而連累阮煦,阮煦依然無法再對他恢複從前的親密無間。
賀闌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有麵無形的壁壘隔絕在了他們中央。
信任的重獲原本就是無比困難的,賀闌當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