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闌接送阮煦,接送了一個月,大多數時間他都是默默地注視對方,看著阮煦走出家門,在治療所裡從最開始的忐忑漸漸變得自信,看他慢慢找到對這份工作的喜愛,看他和日常裡的每件小事和諧相處,對所有事物充滿好奇。
最開始的時候,阮煦與他說話的時候總有顧慮。
後來漸漸地,阮煦願意開口與他說些日常的交流,還會問他一些自己不清楚的常識。
到最近這段日子,阮煦終於話慢慢多了起來,開始會與他分享生活裡遇到的趣事,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賀闌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傾聽者,他記著阮煦說過的每件事情,即便那隻是諸如研究所外樹頂上的鳥是什麼顏色,他在食堂吃過午餐後總有人會送他一盒酸奶,或者他發現回家路上的某處宅院裡麵,冒出了一朵粉色的花之類的事情。
賀闌意外地發現自己很喜歡聽阮煦講的這些事情。
放在以前,他怎麼都不可能為這些事情花費注意力。
有時候就連賀闌自己也說不清楚,他為什麼會執著於與阮煦交流,每當阮煦多看他一眼,他會覺得心裡麵像是有一湖水被吹起波紋,每次阮煦對他說話,他又會覺得當天的陽光格外和煦。
賀闌最初以為自己隻是因為對自身卑劣行為的愧疚,所以才格外關心阮煦,對他倍加照顧。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並不隻是這樣。
他有時候注視著阮煦,會不自覺地想到過去那段時間,阮煦每天穿著奇形怪狀的衣服,親昵地撲到他的身上,黏糊地撒嬌,雙眼亮晶晶地要和他玩劇本的樣子。
他發現自己並不能放下。
這是種微妙的情緒,介於不甘,懊悔,無奈,放縱,麻木之間。
賀闌從來沒有在如此多的情緒中撕扯過,更不知道這股情緒究竟要帶著自己走到什麼地步。
他雙眸晦暗,隔著燈光看著屋內的阮煦,過了很久才終於收回視線。
第二天,賀闌如常般把阮煦送到了治療所,接著他無聲地瞥了眼前麵開車的甚海,他們就這麼一路到了指揮中心。
賀闌並不是每天都會到指揮中心報道,新蟲盟成立不久,他有很多事情要忙碌,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親力親為。
和他一樣作為首領的宋臨澤等雌蟲,當然也是同樣,所以賀闌很少能夠遇到他們。
不過今天有些不同,賀闌才剛踏進指揮中心最頂層,就看到了最難與之碰麵的那個家夥。
賀闌若有所思,上前說道:“諸刹?”
諸刹是蟲盟上下公認戰鬥力最強的雌蟲,是蟲盟戰場上最鋒利的劍,而在蟲盟民間,大家更習慣於稱呼他“戰神”。
諸刹的身形相當高大,雌蟲原本就已經有著遠超雄蟲的身高,但諸刹卻比普通雌蟲還要健碩許多,再加上他麵孔硬朗五官深邃,當他沒有表情的時候,許多人都會因為無形的壓力而感覺到懼怕。
但此時此刻,這位壓迫感十足的戰神,正微彎著他高大的身體,低頭認真看著自己的終端屏幕。
而在他的旁邊圍了一圈雌蟲,他們同樣在看著屏幕,正在你一言我一語,似乎在爭論著什麼。
賀闌看不懂這情景,走過去涼涼地問道:“湊一塊兒不熱?在乾什麼,這麼閒不如替我去南邊處理下帝國殘黨的事情?”
聽見賀闌的話,不少人迅速抬起頭,緊張地說道:“賀闌首領!”
看賀闌質問般的目光,有人沒忍住解釋道:“我們,我們在幫諸刹首領參考呢,諸刹首領的雄蟲發了好多奇怪的消息過來,我們在猜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賀闌沒出聲,他走到諸刹旁邊,目光似無意般掃過對方的終端屏幕,然後他看到了一堆奇怪的符號。
……確實看不懂。
賀闌皺眉問道:“密碼?還是什麼加密符號?”
“不是不是!”有個臉看著最嫩的雌蟲連忙說道,“是現在星網年輕人流行的表情符號,你們看這些符號拚起來,像不像是張生氣的臉?”
賀闌默默又看了一眼,還真有點像。
但他不能理解:“你們一大堆人湊到這裡,研究了半天就為了看懂這東西?”
剛才出聲的雌蟲連忙搖頭:“當然不是,賀闌首領,我們在幫諸刹首領追雄蟲呢。”
賀闌動作一頓,捕捉到了那個字眼:“追?”
頃刻之間,賀闌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被這個字打開了的匣子,突然之間紛然冒出了許多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