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閣位於皇宮西北麵,九層之高,四周環湖,一條千米長廊連接著陸地。
這與世隔絕的觀景聖地是曆任神使的居所,外圍有重兵把守。平日大門緊閉,隻有屋簷邊上懸掛的鈴鐺發出叮當聲響。
清晨時分,暗夜的藍與烈日的紅相交映,三樓的一扇窗被女子輕輕推開。
那女子今年二十又五,一身甘藍色衣裙,上麵繡著金色的祥雲紋路,盤頭,發飾繁多但大方儒雅。
她是摘星閣的女官,命喚瑤禾,負責神使的生活起居,教四書五經與琴棋書畫。受人尊敬,因為她是這個地方唯一能與神使談話之人。
房裡的正中央是個圓狀的三層紫檀,相互錯開形成一個台階,第一層台階是符文,第二層是星跡,二者相互對應,第三層鋪著柔軟的墊子,神使就在此處臥睡。
白紗金文的床帳從頂部垂落在地,裡三層外三層。
瑤禾打開窗後就走到床帳前,壓低身子說: “神使大人,晨昏已過,該起身了。”
靜謐的屋子回響著神使沉悶的呼吸,隨後便是輕輕地回應。
“瑤禾姐姐。”神使的聲音輕細且軟糯。
“大人,不可如此稱呼下官,有辱您的身份。”
神使沒有回應,隻是發出不情願地聲響。許久,她便自己坐了起來。
瑤禾一聲呼喊,數十個下人井然有序地推門而入。她們把床帳拉開,兩人攙扶著神使下台階,讓其落座在梳妝的台前。
年僅三歲的神使,臉柔軟的像是棉花,細長的睫毛長在圓溜的雙眼上,宛如黑夜中掛著點點繁星。
下人們為她梳妝打扮時,她好似一尊昂貴的瓷娃娃,俏皮可愛。
在她洗漱時,兩位瘦弱的侍女一人拿著卷軸的一端,展開後,有半個屋子的長度。
瑤禾站在卷軸麵前,將上麵的內容有條不紊地念出聲。
“……三日前,神使大人探得武將許氏第三十四代嫡子許曜命數。遵大人之意,出宮,隨其父,守疆城。王上要親自送其與安鶴長公主出城關。大殿麵聖之事,推後三日。”
瑤禾每日都要將昨日之事告知神使,所以即使她足不出戶也能知道許多。
神使大人雙眼迷離,頭搖搖晃晃,負責打理發飾的侍從小心翼翼地。
瑤禾一臉祥和地看著那個正在打盹的孩子,用力乾咳兩聲。
瑤禾: “咳咳,神使大人?”
神使努力地睜開眼睛。
她奶聲奶氣地說: “我有在聽。”
她說著就雙手揉搓著臉。
瑤禾看了一眼,接著又將視野回歸卷軸。等她將上麵的內容闡述完後,神使這邊梳理工作也結束了。
身軀幼小的孩子服飾繁重,若沒有人提著衣裙,怕是寸步難行。
她在用完早膳後就開始學習琴棋書畫,占卜之術以及各項禮儀,這些都由瑤禾來教導。
隻要王上不召見或是沒有大典需要她出席,她是不能出這閣樓,同樣,沒有王上指令,任何人不得進入。
她的生活如同機械一般,在這片小天地打轉。侍從隻對指令有反應,瑤禾除了工作和學習,其它多餘的話是不會和她聊的,以至於她總是沉默寡言。
好在,她唯一得以輕鬆的時刻就是在倚靠著閣樓外的護欄,望著蔚藍的湖麵,和偶爾飛來的動物打招呼。
入宮六年,春祭,神使一身華服,在世人麵前獻上祈福之舞。以往這種祭典,她都是端坐在一處靜靜觀賞著,然而近年天災頻繁,王上下令讓其出麵獻上一舞。這是她第一次公開示眾。
她的身軀在拱火與人群中顯得如此微小,每當向空中揮出長袖,白日中的火焰便會在這一瞬間變得熾烈。
火點飄散空中如黑夜的繁星,世人眼裡,神使好比一輪皎月。
皇親國戚與達官顯貴在城牆之上觀賞。安鶴長公主難得一身清雅的婦人裝扮,肚子微微隆起,挽著太後的手。
太後慈眉善目的看著前麵趴在牆麵上往下看的許曜。
三年未見,他已經長高了不少。因為常年習武的關係,並不瘦小,反而有與虎狼爭鬥的氣勢。
玖玥郡主和子儒就站在他旁邊,他們倒是規規矩矩地不敢趴在牆上。
從他們這個位置看去,隻能見到一個人在舞蹈,並不能看清那人長得什麼模樣。
即便如此,許曜看的有些入神。
許曜: “好漂亮。”
子儒: “你看得到她長什麼樣?”
許曜: “不能。”
他把臉埋在手肘之間,悶悶地來一句, “但是這個舞好好看。”
子儒: “阿玥你會嗎?”
玖玥: “我們不能學的。”
她望著那位如光斑一樣的神使,語氣多了些敬畏。
玖玥: “幾百年前,世間災禍頻頻,國家傾儘財物,仍不能遏止災禍的蔓延。因此家破人亡的少女在臨死前跳了一支舞,碰巧被遨遊人間的神明看見。神明是個舞癡,她救下了一心求死的少女,並和少女做交易,隻有少女願意將這隻舞傳授於她,她便可以讓這災禍徹底消失。”
子儒一愣一愣地聽完這番話,發出疑問: “你看的書我也看過,你是從哪知道的?”
玖玥: “不是書中記載的,是教我舞樂的先生說的。”
子儒表示理解的點點頭。
許曜轉頭看了眼玖玥。
許曜: “然後呢?”
玖玥: “神明如願以償,災禍消失了,少女則成了第一位神使。聽說,少女離世之時,那位神明親自下凡接她去往生之地。”
神使的祈福之舞伴隨著玖玥話音的下落而結束。
底下的百姓歡呼著,城牆上的權貴們喜笑顏開地輕輕拍手。
玖玥邊鼓掌邊說: “再然後,曆代神使為凡人求安樂時就會為天地獻上祈福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