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坐在深深庭院裡的一棵粗壯的柳樹之下,兩條腿交疊在一起伸展出去。他動作優雅地翻看打印出來的文稿,用黑色油筆在上麵來回塗抹、修改。
柔和的微風徐徐吹拂枝條,澄淨的藍天上大朵白雲飄浮。這一刻的景象像是一副靜默動態的油畫,裡麵的青年男人宛若古希臘神話中的那喀索斯。
突然,管家闖進了這幅畫裡,他雙手捏著一封信的邊角走了過來,但他並未出聲打擾年輕的男人。他在這裡當管家將近四十年,幾乎是看著柳家小少爺從標誌的小男孩成長為一個有魅力的成年男性,他清楚對方非常討厭在創作和閱讀的過程中遭受外部的打擾。他靜靜佇立在男人的身後,等待他主動發現他。
草葉發出沙沙聲響,天光無知無覺地流逝。忽然,男人像玫瑰般紅豔的嘴唇輕啟,問道:“劉叔,有什麼事嗎?”
管家這方才畢恭畢敬地呈上信,“少爺,有您的一封信。”
男人淡淡地轉頭掃了一眼,語氣庸倦懶怠:“放桌子上吧。”
“好的少爺。”管家把信放在桌子上,正要離去,男人叫住了他,“對了,一會兒我要出去,晚上不必為我準備晚餐了。”
“好的。”
管家走後,男人放下文稿,手指玩弄地撥動著紙張,眼睛繞有所思地半眯起來,思緒有些迷離。失蹤近半個月的向家公子,上午卻給他打來電話,要來找他,聽向明月說話的狀態似乎正處於神誌不清。
這樣的情況每個月最少發生三次,向明月似乎並不覺得他的行為是無聊透頂的。他忍受不了安穩地待在柳元陽身邊,他一次次拋棄他,瘋狂而迷亂地與一個個不明來曆的男人發生一段迅疾猛烈的關係,然而每次結果都是相同的。
那些男人無不是迷戀他年輕漂亮的麵孔,但是比他漂亮的男孩普天下多了去了,況且他性子剛烈偏執,絕非一般人可以容忍得了。他們儘情享受完他的身體,便無情決絕地消失在他的生活裡。而且這些男人裡不乏有一部分早已結婚生子。
他一次次回到柳元陽那裡尋找短暫的依靠和慰藉,但一次次的傷害,換不來向明月的悔悟。他頭腦裡的風暴仍不平息,頂多安分一個星期,就又開始一個輪回。
柳元陽都替他感到疲累,但他並未對向明月說過什麼。隻是任由他胡鬨,平靜包容地接受著這些發生。
但是這次,他阻止向明月來家裡,柳元陽費儘力氣地安慰好他,答應晚上和他約在常帶他去的娛樂場見麵。柳元陽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柳元陽到達會所的時候,天微微發黑,他一進去就感覺燥熱,他脫掉外套搭在手臂上拿著。他在一間台球廳的角落找到了向明月。
他整個身子全部陷進柔軟的沙發裡,麵前的桌子上散亂著啤酒瓶。他在柳元陽來之前已經喝完三罐啤酒用來消愁,此時他滿臉通紅,酩酊大醉,失去了意識。
柳元陽駐足觀看渾身散發著墮落頹靡的向明月,他下巴的胡茬長長很多,茂密的頭發在傾瀉的白光下閃著光澤。白色襯衫皺皺巴巴,可以看出很多天沒有換洗。
他印象中愛好整潔清淨的陽光男孩怎麼變成了今天這副模樣?這所有的轉變究竟發生在什麼時候?難道和他在一起就真的令向明月不堪忍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