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電話鈴聲響起時，我把車停在城郊公路的圍欄邊上。我趴在欄杆上，點燃一支煙，神情惘然地望著遠處罩在黃昏下的山峰。

我告訴他一個大概的位置，他快速說了一句“等我，我去找你。”就迅速掛斷了電話。我的話就這樣截斷。

他任何決定都如此果斷、利落，不等對方開口，就斷絕一切再商量的可能，絕不拖延、猶豫。即便是像這樣的小事情。

而我和他截然相反，即便下定很大的決心，但還是會在感情上軟綿綿地牽掛著，糾結矛盾。如同我決意要放下結束的戀情與過往。我是個不乾脆的人。

天一點一點黯淡下去，落日沿著軌跡消失，東方陷入黑暗，隻有西麵還殘餘一些微亮的藍，點綴一顆小星。

“鹿聞鐘。”不到二十分鐘，施雨繞就坐著出租車出現在我麵前。

我轉過身來，看著他微微笑著，腳下有十幾個熄滅的煙頭。

他讓司機按原路返回城市，消失在盤旋狹窄馬路的背影裡。施雨繞走近我，問：“你怎麼來到了這裡？”

“想找一個清淨的地方，這裡幾乎沒有車輛經過。”

“你原本是喜歡熱鬨的人，喜歡與人群待在一起。但最近你常常不知所蹤，躲到無人地區，為什麼？”

“你知道為什麼。何必還要問我。”

“她的死亡給了你很大震撼，可是難道你就任憑自己沉淪了嗎？這不是我認識的你。”

“請你不要說了。”我痛苦地乞求他，“你們認識的我是樂觀的，熱情的。所以你們認為我還是孩子，不懂你們的憂愁、煩悶。你們總是說些神秘難解、自以為高深的我聽不懂的話語。除了偶爾你們那脆弱的心實在無以承受，你們才會向我敞開心扉，真情流露。”

“但你們並沒有把我當成你們的同類，你們隻是太孤獨了，需要有一個人傾訴。隻是需要那麼一個人，而至於那個人是誰倒是無所謂。她哭倒在我懷裡，軟弱而可憐地問我能理解她的意思嗎？她見我久久不說話，悲傷絕望地痛哭起來，為沒有一個人明白她而感到惶惑恐懼。”

“她說這個世界將她拋棄。我多麼想當時我的角色不僅僅是一個靜靜的傾聽者，而可以說一些安慰她的話，做一些可以使她開心的行為。但我能做的隻有陪伴，我能說什麼，我什麼也說不了，也什麼都不能做。能使我開心的樂趣她不感興趣，那對她是陌生是無聊也是膚淺的，即使能短暫使她高興，但馬上又會被巨大的憂傷席卷。”

“我看得出，在那之前她早就瀕臨深淵，已無力與現實對抗，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生命力逐漸消失。她的自殺是回饋這個世界的強有力的最後反擊。可我對此卻無能為力，我覺得我不能參與也不能試圖勸解一個活得如此艱難而困苦的人樂觀一點，何至於此自我了結呢。說這句話的人都是殘忍的，我們不能給這些人希望，卻要否定他們對於死亡的希望。因為死亡已成為他們僅剩一點殘餘的信念。，他們期望從中得到解脫，真正意義上的解脫。不用再背負人世間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