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阿婆年輕時,到楊黎虹出生、長大、出嫁,然後相冊的紀錄就斷了很多年。
林衍川想起來,空檔的那些年,兩位教授在國外的日子過得很清貧,甚少回國,對阿婆自然也疏於照顧,於是這種空巢老人的日子,阿婆過了十年有餘。
這一點,楊教授至今想起來,都還會愧疚掉淚,覺得阿婆在世時,自己沒能做好一個女兒應儘的本分。
相冊的後三分之一,就有了林衍川的身影。
從兒童時期,到十幾歲的青少年,每個階段都有兩三張照片,有些是一家三口,有些是他和阿婆單獨照的。
翻著翻著,林衍川的手指頓住,停在了一張五寸照。
林衍川認得出,照片裡的那顆石榴樹就是樓下這顆,十幾年前不似如今這般頹敗,隻剩幾片寥寥樹葉,再也沒結過果。
而那時候樹乾上結滿了紅彤彤的果子,樹下圍了一圈人,都喜滋滋盯著樹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六七歲,身手敏捷,蹲在樹乾上,透過葉縫間,她揚頭看向鏡頭,漾起天真可愛的笑容。
這是二十六歲的蘇姚,不會再有的笑容。
隔壁的聲音總算是停歇了,緊接著砰一聲關門聲,門外高跟鞋響起,才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過了幾秒,響起敲門聲。
林衍川走過去開門,一個穿著暴露的中年女人站在走廊上,瞧見了他,表情愣了愣,濃妝豔抹的臉上浮起一抹令人不適的笑容。
“呦,你是……”方萍想了想:“楊阿姨的外孫吧?”
林衍川神色冷淡,並沒有回答她:“有事?”
“哦哦,沒事沒事。”方萍探頭往屋裡看:“我就是尋思著這房子這幾年一直黑著,今天突然看到燈亮,還以為黎虹姐回來了,想跟她打個招呼來著。”
“我媽沒來。”
“這樣啊——”方萍收回目光,打量著林衍川,諂媚笑笑:“小夥子遺傳得好哇,儘往爸爸媽媽的優點上長……”
“還有事嗎?”林衍川打斷她,態度僵硬。
方萍表情僵了下:“沒事沒事。”
她話音剛落,砰一聲,門就在眼前關閉了。
方萍一邊繼續往前走,一邊嘖嘖罵道:“小沒禮貌的,我從小跟著你媽玩耍,就是你媽今晚在都要親切喊我一聲萍妹妹啊~什麼態度,就這點素質……”
聲音逐漸遠去,林衍川重新回到沙發上,目光落在那顆石榴樹上。
沉吟了片刻,他拿出手機打電話給秦宇——
“老秦,拜托你做一件事。”
“打聽一場官司,大概在七八年前,就在仁市發生的,繼父侵犯十八歲繼女未遂,被繼女報警被判刑三年的事。我想知道當時具體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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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姚又在閣木待了一夜。
越乘事務所的宣傳片成品做出來了,老於拷在盤裡拿到閣木想和兩位妹妹一起觀看,但蘇姚坐在窗前的懶人椅上,盯著窗外一動不動,像一座雕塑般喊不答應。
老於擔憂地問:“她跟那兒坐了多久了?”
張瑤夾著榨菜往饅頭裡塞:“我懷疑是一晚上。”
“啊?”
張瑤說:“跟那演夜鶯呢,我早上來喊半天喊不答應。”
老於嘖一聲:“這哪行啊?不得把身體熬壞了?”
他拿著兩個饅頭,裝了點兒榨菜,朝著蘇姚走過去。
“姚妹妹啊,你這是咋了?”
蘇姚置若罔聞,耷拉著眼皮,眨都不眨一下。
老於將饅頭遞上去:“你吃點東西,這麼一直坐著,還以為被人下蠱了,怪瘮人的。”
蘇姚:“……”
老於歎了口氣:“你是不是遇見什麼事了呀?要不你跟哥哥說說?”
終於,蘇姚呆了幾秒後,抬起眼看他。
老於仿佛看見了希望,綻開了一抹笑容:“來來來,跟哥哥說說,你遇到什麼事了?”
“老於。”蘇姚神情呆滯,語調淡漠地喊他。
“嗯?”
蘇姚說:“你公司有法務嗎?”
老於愣了下:“我估計等我再乾十年,可能就有法務部門了。”
“……”蘇姚又垂了眼簾:“那我等不到你了。”
蘇姚思考了一夜,她想清楚了——
她需要一名律師。
一名能幫她不讓那個厚顏無恥的男人住進怡安小區的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