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茉已經看到了論壇上的帖子,她的心再次如墜冰窟。
宿舍裡很安靜,沒有人說話,平日裡和她關係不錯的室友,自從昨天帖子出來後,就開始對她避之不及。有的同學甚至在班級群裡含沙射影地諷刺她。
今天周五,她如往常一樣去上課,剛進教室的一瞬間,本來熱鬨的宿舍立刻就安靜下來了,接著是一些人的竊竊私語,和不時瞥過來的鄙夷的目光。
她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靜靜地聽課,麵無表情,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曾經。反正,她已經習慣了。
至少,終於不用偽裝溫柔善言,努力融入人群了。
可她的心還是有些難過。她一直忍不住地在想,他,會不會也看到了那個帖子?他會怎麼想呢?會不會也厭惡自己?隻要想到這些,她的心就更難受了,濃烈的、自我厭棄的情緒在心頭激蕩,久久無法平靜。
她討厭這個世界,可隻要一想到那個名字,就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絲的溫暖,然後又陷入了深深的自卑。
王雨茉很快意識到自己走神了,她沉下心,繼續開始聽課,不要再想了,一切都沒有意義。
下午下了課,路過圖書館的時候,剛好看到了自習完出來的王澤野。
王澤野看了看她,有些遲疑地走上前,“你還好吧?”
王雨茉笑了笑,“有什麼不好的,不一直都這樣嗎?”
兩人其實並不熟,不過是同村的關係,一個家在最東頭,一個家在最西頭。一個是全村人的驕傲,一個所有人避之不及、人嫌狗憎。
兩個人的交際也不多,小學初中都沒在一個班,高中沒在一個學校,王澤野上的是市重點高中,而王雨茉上的是縣重點高中。他們憑借優異的成績靠獎學金和貧困生補助上的學。
王雨茉的成績也完全可以去市重點,但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縣高中,原因也很簡單,縣高中除了免除學費住宿費外,還提供額外的生活補助,不用為吃飯發愁。
王澤野看王雨茉這態度,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上次我爸來,也給你捎帶了些咱那裡的山貨特產,你…。”
“不用了。”王雨茉打斷了他的話,有些冷淡地說道。
王澤野歎了口氣,“你不用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樣,我也是好意。”
王雨茉抬頭看了看他,眼眸微垂,輕抿了下嘴唇,語氣有些清冷,帶著一絲自嘲,“我不認為我需要你的同情。”
“我……”,王澤野一時不知道再要說些什麼,他的確是同情。王雨茉的人生可以說是徹頭徹尾的悲劇,他作為旁觀者,都不知道如何掙脫。
王雨茉勾引自己老師丈夫的事,在縣高中鬨得沸沸揚揚,兩個人雖說不一個學校,他也聽到了不少風言風語。
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麼,但他覺得,就算走錯了路,也不能全怪到王雨茉的身上。有些人的人生實在太苦了,你不能要求一個一無所有、獨自在泥潭裡掙紮求生的孩子,每一步都走的完美無缺。
王雨茉的人生,就如同在沼澤裡自救。她能考上青大,就已經很可敬了,你再要求她純白無暇,那太過於強人所難。
這個世界並不公平,少數人占據著大多數資源,上層階級傲慢,底層生存艱辛,跨越階層改變命運難如登天。
王澤野敬佩每一個努力改變命運的人,即便在世俗三觀裡不夠道德。他並不覺得王雨茉隱瞞自己的出身,搭上章洛是什麼值得唾棄的事。人要想往上走,當然要學會借力。
但即便他同情她,理解她,卻同時又明白,並沒有太多必要把自己的人生和王雨茉相接太多,兩個人沒有什麼交情,他也沒這個心力去拯救彆人。
王雨茉看到了王澤野眼中的猶豫,她笑了笑,“你沒有義務幫我,你自己也知道的。像過去那樣,冷靜旁觀就可以,這已經是對我最大的善意了。”
王雨茉說完這些話,便徑直離開。留下王澤野站在那裡,沉默了很久。
他是自私的,超高的智商,讓他思考的更多,權衡利弊是他的天性。可他,又有些愧疚。
……
王雨茉回到宿舍,化完妝,又開始試穿晚上生日會的禮服,章洛很喜歡她穿白色,所以送給她的是公主風的白色紗裙。
她旁若無人地試著衣服,臉上也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之前和她交好的一個室友實在看不下去了,說道:“你覺得章洛可能沒看到你那些糟爛事嗎?你今天去不是自取其辱嗎?”
王雨茉看了看她,笑了笑,“他發了短信要我去,我答應了,就不能爽約。”
室友氣的把杯子摔了,“彆笑了,我膈應。上趕著被人當笑話,你沒有自尊嗎?”
摔壞的杯子碎片劃過了王雨茉的手臂,割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王雨茉把杯子撿起來,放到室友的桌子上,靜靜地開口道,“你為什麼這麼憤怒呢?是關心我?還是厭惡我?”
“如果是關心呢?”室友問道。
“或許我很缺愛,但我永遠都不會接受帶著傷害的關心。”
王雨茉說完這些話,便轉身離開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