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槐走入那扇門。
走入了,二零一八年的深秋。
這一年,秋天還未準備好離去的行囊,冬天已翹首盼望自己的登場。十一月剛一開頭,天氣早早有了入冬的跡象。公路兩旁的綠化帶,枯黃的秋葉,簌簌地落了一地。以往,它們還要在樹枝上多留戀一陣子,才會依依不舍地回歸大地。
陳一璿背著書包,站在南坊市第一小學的門口,看見一股輕巧的風協著枯葉共舞,葉隨風動,發出咿咿呀呀的響聲。
風吹得有些惱人了,陳一璿拉好衣服的拉鏈,掀起衣服後麵的帽子戴好。她沒走,像根木頭疙瘩一樣杵在那裡。
她在等一個人。
喬雪批改完學生的作業,推著電動車走出了校門。今天是星期五,下課的鈴聲一響,學生們就都興高采烈地衝出了校門,校門外一派冷清,喬雪一下子就看著了陳一璿。
陳一璿是喬雪班上的學生。性格一直大大咧咧的陳一璿,垂頭喪氣地站在樹底下,像隻入秋後地裡蔫了的西瓜。
喬雪看了眼手表,下午五點半,放學有一個小時了。她在路邊停好了車,風風火火地跑向陳一璿:“你家長沒有來接你嗎?怎麼這個時間了,還不回家?”喬雪問道。
“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去,他們給我錢了。”陳一璿怯怯地說。
“你家住哪?”
“雲水路……”
“正好順路,要不然我載你一程?”
“不用了,老師……”陳一璿急紅了臉,“其實,我想知道和鬱叢青有關的事,她都半個月沒來上課了……”
十八點整,天已經黑了,陳一璿終於坐上了回家的三路公交車。
下雨了。
車上人不多,陳一璿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看著雨水一滴一滴濺在車窗上,像是誰流下的眼淚。
鬱叢青會哭嗎?在醫院裡打針,手術一定很疼吧?
喬雪沒有隱瞞鬱叢青的病情,把她能說的都說了。
陳一璿一遍遍回味著喬老師對她所說的話:鬱叢青生了很嚴重的病,她可能再也不會回學校了,還有可能……早早就離開人間。短短幾句話,連續不斷地刺激著陳一璿的神經,衝擊著她的大腦,她想起了一些幾乎遺忘掉的事。
她想到了死。
陳一璿讀小學五年級,從出生到現在的十年間,親朋未曾有過離世,從未參加過誰的葬禮,祖父祖母外公外婆都健在,也不喜歡刑偵類的電視節目……
陳一璿知道什麼是死。一個生物不再思考,不再有思想就是死。卻從未真正體會死的深遠。死是寂靜的,沉默的,生命不再言語,不再有活力,即是死。
她想到了去年冬天遇見的一隻流浪貓。夏天再見麵時,它已經死了,皮毛腐爛,綠眼蒼蠅圍著它打轉,再也不能喵喵叫了。儘管它身上變化很大,陳一璿還是認出來了它,她記得它脖子上係著的鈴鐺,記得它曾經毛發潔白如雪,記得它深綠色的貓瞳……直到那雙眼睛裡火光熄滅,再不複燃……
要是沒有人拋棄它就好了……要是我能帶走它就好了……陳一璿懊惱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