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無聲之葬(二) 假設……(2 / 2)

迷宮劇場 朝野夕嵐 2880 字 10個月前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更何況餓了不知道多少頓。

楊槐在張大姨家的小商店買了一桶泡麵,不等麵泡上溫馨提示裡的三分鐘,就火急火燎地將麵炫了個精光,一滴湯都沒剩下。

這一晚,楊槐一夜無夢,久違地睡了個好覺。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七點。楊槐洗漱完畢,打開窗戶,聽見麻雀在梧桐樹上嘰嘰喳喳地叫,外麵飄來一股乳白色的煙,楊槐聞到了肉包子的香味,還有粽葉的清香。

白雲路,這幾座舊居民樓沿街的地方,也開著幾家商店,白記早餐鋪就是其中之一。開店的人是個淳樸和善的中年婦女,從鄉下搬來城裡有個幾年,她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從來沒人見過她男人。附近住的,來吃早點的人,也大都是外來打工的人,他們張口說話,是帶著各地不同的口音的,胖瘦不一的臉上卻是相似的灰黑疲憊,出於“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情,更出於白記早餐鋪的物美價廉,一個皮薄餡多的豬肉包子一塊錢。

老板娘淩晨三四點就起床忙活,通常來說,白記早餐鋪蒸籠裡冒出的煙,從天初亮飄到太陽升到頭頂。

楊槐下了樓,順著肉包子的香味,走到了白記早餐鋪前,要了一葷一素倆包子,還有一個粽子,共計三塊錢。

今天是星期六,這個時間又是人正多的時候,屋裡屋外的幾張桌子都有人坐下了。楊槐社交水平一般,不太好意思去找人拚桌吃飯,正準備找個袋子帶走,一個聲音突然叫住了他。

聲音脆生生的,來自一個短發圓臉的小女孩,估摸著有十來歲。

“大哥哥,你坐我這桌吧,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見你,我們昨天剛見過,謝謝你的紙巾……”女孩指了指她旁邊的位置,她像是一個人來吃早點的,一個人占了張桌子。

楊槐認出了她。

她是昨天在公交車上哭泣的女孩,好像叫陳一璿來著。那天下車時,楊槐無意間聽公交司機叫過她的名字,司機大叔說:“陳一璿,天那麼黑了才知道回家,是不是偷偷跑出去和同學玩了?”

可她不是住在雲水路社區嗎?怎麼跑了這裡來吃飯了?楊槐想。

楊槐一時想不到該和女孩說些什麼,但還是在她的盛情邀請下坐了下來。他目光遊離,不經意間多瞅了兩位周圍吃飯的人幾眼。

一張桌子上放著滿滿三四盤包子,兩盤鍋貼,兩大碗熱氣騰騰的粥,兩個乾體力活的大漢,敞開膀子胡塞。

一張桌子上坐著一家三口,滿臉怒色的母親,乖乖吃飯的大女兒,和嚷嚷著要玩食物的小兒子,最終以母親掐了五六歲的兒子一下告終。那孩子哭得挺大聲,但周圍的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一張桌子是坐著四個初中生,校服背後印著“南坊第三初級中學”的校徽,三個學生邊吃飯,邊聊起學校最近發生的新鮮事。另一個學生吃得極快,邊等他們吃完,邊抱著單詞本小聲背單詞。聽說他們是實驗班的學生,周末還要補課。

白記早餐鋪外頭共五張桌子,第五張桌子上坐著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忙著談些什麼,吃得很慢。

女人說:“前幾年就傳拆遷的事了,咋現在還沒個動靜?不拆了嗎?”

男人說:“拆拆拆!舊城區肯定得拆,南邊那條國道都快修好了,不把舊城區拆了建設,是政府不想發展了還是開發商不想掙錢了,明年不拆後年也得拆!”他說得很激動,唾沫星子飛舞,險些濺到女人臉上。

舊城區快拆了,這是確鑿無疑的。陳一璿跑來舊城區,也勉強和這件將來發生的事,扯上一點關係。

這天,陳一璿沒有去醫院探望鬱叢青,而是跑去了她的老家,舊城區203號,她祖父祖母現在住的地方,老兩口很快也要去和兒子一家湊合住了。

四年前,即將要讀小學的陳一璿和父母搬離了舊城區203號,樓下的玉蘭花開得正茂,從此除了逢年過節極少再來。

四年後,隻留滿地枯枝爛葉,隨風潦倒漂泊殘生,陳一璿獨自一人回到舊城區,她急不可耐地去尋覓她兒時的記憶,她的故事與秘密,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一人分享。

她要與之分享的人是鬱叢青,也隻能是鬱叢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