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對外宣稱陛下失聯,是無奈之舉。”
老趙歎出一口氣,眉宇間滿是愁雲慘淡:“您可能不了解,天庭是個多麼龐大的組織,它的穩定對三界有多麼重要。若是被人知道陛下仙逝,可能很多原先被陛下壓製住的力量,要立刻掀起戰亂,到時三界生靈塗炭,誰又樂意看到那樣的局麵呢?”
蘇程心中擰起一團亂麻,他沒想過賀千楓失蹤居然能產生這麼大的影響,一個在家連碗都不會洗的男人,卻在另外一個世界裡肩扛著這麼大的責任,任誰見了也不會相信這是真的,他還需要一些時間消化。
死神不是神仙嗎?
那麼厲害的人物,潛入凡間,找一介凡人結婚,充滿疑點。
更加充滿疑點的是,前夫哥賀千楓和死神的外表相貌並不一致,說明死神是弄了個凡人身軀,才來凡塵結婚的,所以捕撈隊在忘川河撈上來‘賀千楓’的身體,並不能說明,真正的死神已經掛了。
還不等他細細思考一段時間,桌對麵的老趙便從自己懷中摸出一個小巧玲瓏的乾坤袋,然後把整條胳膊都探進去,在蘇程震驚的目光中,從內裡薅出一封手寫在A4紙上的信。
老趙自顧自地,一板一眼念完信中內容後,房間內足足沉默了數十秒。
正當老趙打算念第二遍時,蘇程一把將信搶過手,展開後恨不得鑽進紙裡細看。他盯著最後那兩句話,仔仔細細地研讀,明明都是漢字,組合到一起,居然這麼不像人話。
“......如本君意外失蹤,則將天庭帝君之位,傳於本君發妻蘇程。另,天庭賬上一萬億欠款,也轉移到蘇程名下。”
蘇程反反複複將手中的信紙看了一遍又一遍,依然是蒙圈的狀態。
“你們陛下的字跡有沒有可能偽造?”
“我三千多年前就是陛下的秘書,他用胳膊肘寫字我都能認出來,絕對保真,右下角還有防偽標呢。”
蘇程捂住臉。
老趙為蘇程斟上一盞茶,並推至蘇程麵前:“未來的天君陛下,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蘇程蹭一下站起來。
“我和你們陛下已經離婚了!”
“哦?領離婚證了嗎。”
“還沒,但離婚協議我已經簽了!”
“那他簽了嗎?”
“......他那時候已經失聯了,我找不到他。”
“哈,沒簽字,沒離婚證,你們並沒有成功離婚。”
“可是,可是我們感情已經破裂了!不,其實壓根就沒有感情,我是因為錢才跟他結婚的,他......我不知道他圖什麼,但至少他從來沒有需要過我,也能證明他並不愛我。一段沒有愛的婚姻根本可有可無......”
“是嗎,那你為什麼一直戴著結婚戒指?”
蘇程一下子啞火了,略有些尷尬地坐回去:“這......這隻能證明我很愛錢,一輩子沒有戴過這麼貴的戒指,我這個人其實很虛榮。”
“你省吃儉用攢錢多年,給毫無血緣關係的大爺做手術的事例,還存在我部門的絕密檔案庫裡。”
老趙淡然地嘬了一口冷掉的茶。
蘇程把臉埋進手心,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個紛亂又離譜的世界。
在這之前,他認為世界上最玄乎的事情,是那個戴眼鏡的小年輕賣給自己可以點火的符紙。
而後來呢。怨靈一口咬掉他的車頭,差點被鐮刀從背後劈成兩半,城市被黑糊糊的東西霸占,他飛上天,差點被壓成肉餅,剛落地,就被人誤會是死神。
今天早上,他還翻箱倒櫃,找了八件衣服的兜才摸出五塊錢,去樓下喝一碗胡辣湯。
而現在,托前夫的福,他馬上要登基了,去九重天上做那個什麼嘰裡呱啦長生萬壽帝君,疑似嗝屁的前夫還留了一萬億的大窟窿給他還。
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他的世界觀陡然崩塌,然後重組,最後再次崩塌。
“我......我不還這個錢會怎麼樣?”
蘇程試探地問。
老趙的眼鏡片子劃過一道利光,從那巴掌大的乾坤袋裡又薅出一把一米多長的老檀木算盤,“啪”地一聲拍在桌案上,震翻上麵的全套茶具。
“如果您不還,那就需要用強製措施,把您和您登記在冊的所有家屬,從排隊入輪回的名單上拎出來,打包送到地獄第十五重的工廠苦役部門,24小時低薪踩縫紉機......”
她左右手一齊出馬,撥算盤珠子撥得虎虎生風,劈裡啪啦一頓搗鼓之後,得出一句結論:“全年無休,隻需要服役......兩萬兩千八百三十二年。”
蘇程:......
蘇程:“假如我是天帝,處於天庭權力最頂峰,還有誰敢動我和我的家人?”
“作為天帝,您可以號令天庭所有的人。”老趙把算盤慢慢塞回乾坤袋中,接著慢條斯理地向他解釋。
“可是這份欠款,是朝天庭之外的人借的,已經拖欠很多很多年了。對方是遠古洪荒時期的超級巨佬,從某種層麵上講,我們天庭沒有任何一個人打得過他。他老人家前段日子放話,若是三年之內我們再不還錢,就蕩平天庭。”
蘇程突然覺得,自己本就不光明的未來,愈發灰暗:“......我前夫呢,我要跟他同歸於儘。”
“加油,陛下,找到死神大人請一定要通知我,這裡有好多文件需要他簽字,我上個月工錢也沒發。”
“我......要出去冷靜一下。”
老趙依舊坐在沙發上,從公文包裡摸出兩份合同,處理要務的時候,順便對蘇程說:“容我提醒您,辦事處的秘密小屋擁有三界通用傳送軌道的所有權限,這間屋子正在快速移動,請您小心開門,不要掉出去。”
話還沒落地,蘇程就已經打開了大門,而令他萬分驚奇的是,這辦事處的門外方才還是空蕩蕩的院子,此時就已經一片漆黑,隱隱能嗅到泥土的氣息。
人在屋內還感覺不到飛速行駛的晃悠,而剛剛踏出門去,下墜的失重感便令他心裡一揪,我究竟在哪?
小屋外的台子上,林北單手撐著一根木樁子,不知為何,一個眼圈青了,另一個眼圈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