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封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我明白......明白什麼?
這種陌生的感覺是什麼?
這種讓我激動又痛苦的情緒......讓我生不如死又迫切渴望的東西,我真的可以擁有嗎?
你知道我的心沉寂了多久嗎?
“我、我明白。”
小封虔誠地說。
蘇程笑了:“你明白就好,我一直把你當做家人來看待。”
小封飄飄蕩蕩的心忽然從九天之上墜入地獄。
什麼?
“家人?”
“我知道這麼說有點兒唐突......你們神仙應該是不能和凡人扯上關係的吧,就連幾個主神都是內部消化,但我是真心拿你當家裡人看待的,我非常喜歡和你一起生活的日子。”
“我也喜歡......和你一起生活。”
“你能明白就好。”蘇程鬆了口氣,他心裡的一塊巨石總算放下了,這事兒總不能一直拖著不講,那樣多對不起彆人:“其實有一件事,我誰都沒告訴,隻跟你說。我好像一直都挺喜歡賀千楓的。”
小封眼神一變。
“他,他有什麼資格?”
蘇程自己都研究不明白,但有時候愛情就是那麼的奇怪,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開始惦念著冷漠的丈夫,思念的情緒從看到賀千楓遺體的那一瞬間爆發出來,將他整個人吞沒。
“我不清楚......可能,那時候大爺急需一筆錢做手術,但我把家裡能賣的東西都賣了,也沒湊齊。我已經想好把大爺拉回家,我倆找個山頭一起跳下去來著,隻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大爺這一輩子也不容易,我這麼沒用,讓他安享晚年的本事都沒有......最後賀千楓找上門,說要給我一筆錢,我當時恨不得把自己器官賣給他。”
小封的目光更加複雜:“隻是因為那一點錢嗎?”
“你覺得幾十萬很少嗎?這錢可是救命錢,不止救大爺,也是在救我。”蘇程扯扯嘴角,苦笑道:“你們做神仙的,一個個高居廟堂之上,又能飛天遁地的,太久沒有接觸普通人,不知道有的人一輩子都沒有坐過飛機,有的人一輩子離不開自己的家鄉,有的人兜裡隻有幾十塊錢,我大爺起早貪黑地種菜供我念書,一上午才掙十幾塊。舉個最顯而易見的例子,咱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那天早上,連買早飯的錢都是從以前衣服裡搜刮來的,不然我就得餓著。”
他歎了口氣,揉揉眉心:“現在我日子是好了不少,每天都能吃飽飯,但我忘不了之前那些。你不知道,趙崢雪當時說賀千楓把一萬億的債都轉到我名下的時候,我有多想死。我這輩子從沒見我卡裡的錢達到六位數過。我當時聽完那個狗屁遺詔,真想立馬拎著賀千楓的衣領子去跳湖。”
小封緊緊攥著他放在自己胸膛上的手,捏得蘇程生疼。
“怎麼這個表情,我現在好多了,畢竟公司真的在掙錢,大家也沒給我添什麼麻煩,我對大家而言也不是太大的負擔。”蘇程用另一隻手輕輕覆蓋在小封的手背上,安撫性地拍了拍:“但是對於賀千楓,我的心情很複雜。我愛他,還恨他,但他已經死了,死得透透的,再也不能見到我了。我這些話,不能親口對他講,其實挺遺憾的。”
小封感覺到,自己的情緒已經將要把自己一口吞沒,他心中那個黑暗的自己正在瘋狂地叫囂著,他快要控製不住自己表麵的平靜,他心中那一潭死水被蘇程的這些話激起驚濤駭浪,尤其是蘇程正握著自己的手,那滾燙的溫度,要把他燒乾了。
沒人知道,他這會兒有多嫉妒賀千楓。明明隻是一個化身,一個承載了他成千上萬年怨氣的軀殼,一個這輩子就沒乾過什麼好事的凡人,他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東西......憑什麼,可以得到蘇程寶貴的愛。
想當初,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豈止是天庭的戰神,整個上古時期不知道多少萬年歲月,唯他一人站在生命之巔,獨掌生殺大權。地府還不是如今這樣安寧時,不知道作了多少亂,是他帶著劍孤身下界,殺穿整個地府,妖魔橫行霸道,又是他一人麵對數十萬奸佞惡棍。若無舉世無雙的絕對力量,有何資格就任死神一職,又有何資格做光明神的長徒,並率領司法部門呢。
隻是,即便他有如此光輝閃耀的過往,麵對蘇程的時候,還是沒有任何辦法。
他寧願蘇程這會兒抱著等身定製版死神風遣鶴的抱枕,跟他說這個是他以後的畢生伴侶,他也不要蘇程牢牢坐在陳舊的椅子上,日日對著黑白照片裡的那個東西,緬懷感情。
他錯了,他錯得徹徹底底,他就不應該壓抑不住自己的思念和渴望,衝動下凡去。他這幾萬年的道真是白修了,什麼死神,什麼神王境,通通抵不過他心中生根發芽的扭曲愛意。
陳袖那天說得對,他就是不會愛人,賀千楓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不是一個合格的愛人,可是現在又有誰能幫他倒流時間,挽回一切呢?
“好啦,你明天想吃什麼早餐?我去準備。”
蘇程從他身上挪下來,但為了輸送陽氣,仍然握住他的手腕。
就像當初賀千楓握住他的手腕那樣。
小封呆滯地凝望著蘇程的手。
末了,他緩緩開口:“我......我想喝排骨湯。”
......
“你們看見小封秘書那張臉沒,那家夥黑的,跟被炮轟過一樣。誰又惹他了。”
楊廣陵沿著碗邊喝湯,呲溜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