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用藏著火光的眼眸凝望著蘇程,蘇程錯開視線,又用法術變出來一盤橙子。
男人笑眯眯地叉起一片橙子,放在眼前看了半天,慢悠悠地開口:“光明神陳肅,多好的人啊,認識他的,沒有誰不喜歡他。”
蘇程垂眼,盯著盤子愣神。
“如果不是因為那些個背信棄義的、吃裡扒外的賤民......”
男人說著說著,眸中神情愈發冷冽,周身氣流翻湧,隨著他的情緒起伏逐漸化為一股股帶著巨大力量的勁風,瞬間卷起二人身旁所有的書架和史書,包括那本陣法大全。
木質書架和冊子們騰飛在半空中,轉得越來越快越來越猛,眼看著就要把二人卷進去,蘇程趕忙打出一個響指,試圖控製這些東西。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這招尤其有效,翻滾飛翔的書架書籍被他輕而易舉地強行控在頭頂上方。
一本一本史書輕飄飄落下,書架緩緩落地,紛紛發出沉悶的一聲響動。目視著這些東西回歸原地,此時此刻,蘇程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力量,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大。
“你口中的賤民.....他們對光明神做了什麼?”
男人胸腔中憋悶著的怨氣,似乎被蘇程這一個響指給打散了。他閉上眼,單手支著頭,不經意間露出胳膊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咒文痕跡,那些咒文字跡過於袖珍,若不細看,還以為是一條條漆黑鎖鏈,又像是大大小小的烏黑蟒蛇,緊密地盤踞在他精壯的手臂上。
男人歎了口氣:“陳肅在神魔大戰之中,功績非凡。足足一萬年才修成的神身,被他用去抵擋幽冥之地投向凡塵的七十二道滅世魔咒,你可知?”
蘇程皺眉:“光明神前輩原來是這樣羽化的?”
“幽冥之地那些個長老雖然手段陰險,但那時候,還沒人能直接滅掉光明神。”
“那麼?”
“七十二道滅世魔咒,無論哪一道落入凡塵,都足以掀起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災難。可陳肅一個人就扛下來了,他是不是很厲害?”
蘇程聽愣了,他見過那麼多個神仙,還以為這幫家夥自從成仙之後,就都失去了做人時的堅持,各個泯滅人性,毫無善良與同理心可言。沒想到,天庭曾經還有這麼一個舍己為人的家夥,真正做到了愛民如子。
“陳肅接下這些滅世魔咒之後,也就和死人沒什麼兩樣了。他戰後必須要養傷,隻能收回自己布在三界各處的庇護傘。從那之後,凡塵恢複了往日的狀態,災難頻出,常有大旱與瘟疫,可這些,其實本就是凡塵該有的樣子。”
蘇程點點頭:“佛說眾生皆苦,活在這世上的每一個生靈,都會曆經磨難。光明神前輩如此憐愛凡塵中人,不忍見他們生離死彆,居然肯將那些磨難通通化解掉嗎,此等大愛,我佩服不已。”
男人聞言,睜開眼睛,眸中再度閃爍著奇異的光。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冷若冰霜,說話間,陣陣寒風呼嘯而過,蘇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而那些賤民,本就沒資格被庇護傘保護!是光明神仁慈愛世人,不忍信徒與萬民顛沛流離,才犧牲自己的修為,這本來是大愛之舉!”
蘇程總感覺,這男人下一秒就要掏出一把斧頭,把他目光所及的東西通通摧毀個乾淨。
“光明神養傷兩百年,再度出山,便收到了萬民書。”
“什麼萬民書?”
“是字裡行間,言辭卑劣,痛斥光明神沒資格做神仙,沒資格做天君的萬民書。”
蘇程隻是聽著,就覺得心頭一緊:“這真是......吃力不討好。我替光明神心寒。”
“你也這麼想嗎?”男人瞪大眼睛,難以抑製的興奮在他身體內亂竄:“知音啊!”
“後來呢?光明神前輩怎麼樣了?”
所有史書中,都沒有講明光明神的死因,即使是他生前最親近的幾個徒弟,也沒有人願意提起這件事,就好像是在故意隱瞞什麼見不得人的驚天秘密。
越是秘密,蘇程就越是好奇。
“陳肅養傷那些年,他的大徒弟風遣鶴,也就是死神,暫代天君之位。那些萬民書遞到他桌案上,層層疊疊,壘得小山一般高,都在要求他處決掉沒有資格做神仙的光明神。”
蘇程簡直不敢相信。
這些請求,居然來自光明神曾經全力庇護的信徒與民眾之口。
他緊緊捏住手中的小叉子,手臂不住顫抖,聲音也有些磕磕巴巴:“可,可是,我聽一些人說,死神將光明神視...視作一生摯愛。”
“一生摯愛?”男人如同聽到笑話一般,先是冷笑兩聲,接著冷硬地說道:“那陳肅為何亡於風遣鶴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