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我。 風遣鶴瞪大眼睛,眼睜睜看著師……(1 / 2)

天庭書院獨占天脊線大半邊山脈,位於九重天風光最好的地界,青山綠水間,清澈溪流蜿蜒而過,美不勝收。

昔日風景獨好的地方,如今千瘡百孔,院牆與閣樓都已被戰火摧殘成廢墟。陳肅今日重回此地,踏入山林之中,尋遍後山,在早已乾涸的大瀑布旁停下腳步,俯下身子掃了掃灰塵和雜草,坐下後回過頭去,望著身後那曾經繁華的地方,一坐就是大半天。

夜已深了。

陳肅記得,往日尚未和幽冥之地開戰的時候,這個點兒,他不過剛剛處理完公務,應當才踏入書院的大門。

往往一進門,就能聽見小林和不知道誰的吵架聲,聲音出奇得鬨騰,要麼是小袖兒那丫頭找他練習吵架,要麼是起夜偷偷去廚房拿點心的小楊。過前院,行至藏書閣,裡麵一定點著好幾盞油燈,小趙常年看書看到醜時,她眼睛不大好,須得環境亮些才能看得清楚字。小帝溪一般會搬著個小木凳子,安安靜靜地坐在他的必經之路上等著他回來,等得無聊了,就折紙鶴或是看童趣故事,總之不會發出一點兒聲音。

等他勸完架,再叮囑小趙不要熬太晚,最後陪小帝溪說會兒話,哄他睡著之後,才有時間來到後山的瀑布這邊,對他的大徒弟指點一二。

陳肅記得,大弟子風遣鶴性格沉悶,總是不愛說話,也不喜歡和師弟師妹們一起玩,整個書院乃至於天庭上下,這悶葫蘆小子隻願意搭理他。

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他。這孩子身世淒慘,出身於幽冥之地,又在年幼之時被逐出族中,什麼都不會的時候便無依無靠,一路從幽冥之地流浪到凡塵中去,因為那身邪族血脈,不知道受過多少苦難和折磨。

性格被打擊得這般扭曲,沒走火入魔、成為天庭一大禍患就不錯了,現在還願意跟著他耐心地修仙,一修就是上千年,多好的孩子。

可惜這麼好的孩子,現在也因為戰火被牽扯進絕境,和他血脈同源的族內親故刀劍相向,前些日子,還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

陳肅聽說之後,處理完手頭上所有的緊急軍務,趕忙去救護地點尋他。彼時,風遣鶴正倚靠在陳袖的懷中,滿臉滿手都是紫黑的血,他的腹部被兩支利箭洞穿,眼中灰蒙蒙一片,誰叫也不回應。

陳袖作為趕來前線支援的後勤人員,已經整整三日沒有合眼,她強撐著一股子勁兒將沉寂的師兄交給父親,便趕緊起身去營救其他受傷的神仙。

陳肅將他攬進懷中,手輕輕撫過他冰涼的臉頰,他隻有一炷香的時間可以用來探望他,作為主帥,他還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時間是非常珍貴的,不能耽擱在任何人身上。

一炷香燃燒得隻剩下五分之一時,風遣鶴才意識到眼前換了人。

他咳出一口血,那血是赤紅色的,帶了一絲絲微弱的紫,和墨骨麒麟族的血並不一樣。

陳肅牢牢握住他的手,任由那混合了敵人與徒弟的大片血跡浸染自己潔淨高貴的衣袍,他不斷地安撫著懷中的人,念叨著“沒事了,沒事了”。他的大徒弟還隻是個青年男子,即便過去隨他出征過那麼多次,可從來沒有親手殺過自己的血親,這對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種滅頂的災難。

風遣鶴目睹師父拔出他腹部的箭,又為他清創,整個過程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而陳肅卻滿頭大汗。

剛一包紮完,一炷香的時間到了,陳肅必須要走。

陳肅揉揉他的頭發,剛一站起來,風遣鶴就抬手抓住他的衣袖死死不放,聲音嘶啞且低沉,如同沙漠中回蕩的風:“......師父。”

“我在。”

“我......我是不是一個特彆薄情寡義的人?”

“你不是。”

“......可是他死了。我恨他恨了這麼多年,他就這樣死了,當初他把我趕走,讓我獨自一個人......我......我真的非常恨他,我小時候過得那麼慘,都是因為他不要我,我懷揣著對他的恨意才苟活下去,我一心隻想著複仇.......那現在,我又該怎麼辦?”

陳肅第一次見到他堅強的大徒弟流淚。

他多希望他那個杳無音訊的死兄弟能回來幫他一把,彆的什麼也不用乾,隻讓這段時間緩慢地流動一會兒,讓他可以有足夠的時間來安慰那頭一次展示出內心脆弱的大徒弟。

外麵候著的神官已經在催了,陳肅此時實在沒有彆的辦法,隻能俯下身子,撥開風遣鶴臉頰周圍那些碎發,在他血跡斑斑的側臉上落下一吻。

“從此以後,你隻需為我而活。”

風遣鶴瞪大眼睛,眼睜睜看著師父以落荒而逃的速度飛快離開,好半天也沒有緩過神來。

陳肅的追憶,被身旁一個誰的聲音突然打斷。

“爹,您現在的表情特彆像懷春少女。”

陳肅猛地扭過頭去,發現陳袖這小丫頭不知什麼時候起就坐在他旁邊,懷裡抱著半籃蘋果,另外半籃被她吃得就剩果核了。

陳肅清清嗓子:“懷春少女怎麼了,你有意見?”

“不敢不敢。”

陳袖塞了滿嘴蘋果,說話含混不清。

陳肅得以繼續想他的心事。

那日彆過風遣鶴之後,他不是開會就是研究兵法,足足兩天沒合眼,恨不得去恭房時也在看戰報,忙得白頭發都長出來好幾根,當然也沒時間琢磨自己那荒唐的舉動會不會太過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