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夏記憶裡熟知的顧明遠,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仗。晴天的時候他也會在課桌裡備傘,以防突然落雨;約定出行的時候,他也總是多備齊幾套方案,以便事發突然。他習慣提前將所有事情計劃好,什麼時候該做什麼,做到什麼程度,他的心裡總有一把稱。
他從不信鬼神,亦不認天命。隻要認定了一個目標,便全力以赴去達成。這樣的顧明遠,又怎麼會不明白放棄尖子班意味著什麼。
斑駁的光線順著樹枝葉隙懶懶地落到了地上,年夏突然就笑了。
“想明白了?”
“嗯。”
轉眼日子到了冬天,顧明遠和係黎昕的大小考成績排名仍是霸榜前兩名。許是沒了從前在尖子班的心理壓力,顧明遠對學習的熱情倒是隻增不減,愈發遊刃有餘,年夏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而年夏也習慣了學校,畫室,家三者穩定的三角形路線。她把日子過成了零零七,在校全力衝刺文化課,下課去畫室學習基礎,周末也不落下宋雨熙家的學習互助小組。
連宋雨熙都打趣她“脫胎換骨像換了個人。”
冬日的太陽總是落得特彆快,年夏周五晚上從學校離開的時候天才半黑,她還向正在打球的係黎昕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才去畫室上了一會課,夜就已經悄悄地深了。
晚課後年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從顏料袋裡擠出最後一點高貴的白顏料,氣得隻能拿筆一點一點地摳。隔壁座的曉雯見狀遞過來了一袋全新的白顏料。
“你用我的白顏料吧。”
年夏看她的眼神都帶了星星,“好感動,想以身相許。”
在美術生的世界裡,隻有過命的交情才會曾與白顏料。
“算是報答你上次幫我打跑了壞人!”
最近畫室的門口總有個奇怪的男人在遊蕩,女生們下了畫室的課總是小心翼翼地以免碰上。上次年夏恰好見那個人正在騷擾路過的曉雯,思索了片刻提起包就衝了過去往男人頭上砸,然後趁著空檔拉著曉雯往人群裡跑。她也不忘招呼路邊的學生注目,最終那個男人隻得落荒而逃。
年夏嘴裡叨叨回著“江湖救急,不用客氣”,手上毫不客氣地擠了一大坨白顏料。
“欸,你省點用啊!”
年夏沒想到,今晚又遇到了那天那個男子。
她從畫室出來發現漏了東西,又折返回去取,一來一回耽擱了不少時間。路邊的學生三三兩兩,行色匆匆,她疾步路過小巷,耳尖聽見了巷子裡的嗚咽聲。
刺頭,花臂,穿著花哨,正是上次打跑的那個男子。他手側還拉著一個女學生,正小聲地嗚咽著求饒。
年夏環視了下周圍,行人不多。她小心翼翼退到了一邊,掏出手機摁了號碼報警。
她還沒來得及壓低聲音說明現場情況和地點,耳邊一聲尖銳的尖叫聲刺破了寂靜的長空。
年夏的身體本能地動了,她故技重施地提起包衝過去往男子頭上重重一砸,趁男子不注意拉著女生就跑。
年夏今天出門的時候,黃曆上寫著青龍黃道日,諸事皆宜,百無禁忌。
但是她腳下被什麼絆了一下,摔下去之前她鬆開了女學生的手,之後身體沉悶地摔到了地上。
年夏在心裡低低咒罵了一聲,她抬眼看見女學生帶著淚痕的臉上寫滿了恐懼,她看見女學生顫抖地看著自己後方的方向,恐懼地轉了身拔腿離去。
年夏爬起來也要跑,腿上吃痛又掙紮了個踉蹌,恍惚的功夫被人從身後拽住了頭發,用力地摔到了牆上。
“臭娘們,又是你,壞我好事!”
年夏吃痛地悶哼出聲,嘴上還是冷冷地說道:“放開我!我剛報警了。”
身後的人“哧”地一聲笑了,一隻手摁著她的腦袋抵著牆,另一隻手摁著她的肩,像壓製牲口一般把她牢牢地鎖在牆上,嘴裡還在不停地咒罵著粗鄙的話。
“臭娘們,警察來之前夠老子弄死你了。”
年夏想掙紮,卻動彈不得。她的心裡浮上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名為恐懼。
她戰栗地開口,試圖說服他:“殺人要償命的,你放開我,我們好好商量。”
“笑話,老子會怕?”
年夏麵對著牆垣,恐懼感愈來愈甚,一股蒼白無力的感覺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隻能害怕地閉上了眼睛,任由身邊細小的聲音在無限地放大。
年夏在那一刻低聲喊了顧明遠的名字。
那一刻,身後壓製著她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她也失去了力量摔在了地上。耳邊隨即傳來 “乒乒乓乓”的打鬥聲,和打鬥中有人被摔到了牆上的撞擊聲。
“年夏,快報警!”
年夏在恍惚中聽見了熟悉的聲音穿過耳膜,直達心底。她怔怔然地去口袋裡尋手機,卻發現剛慌亂掙紮中手機落在了遠處。
年夏踉踉蹌蹌地爬過去撿手機,視線落在了男子和壓製他的少年身上。
少年的腳邊落了一把水果刀,手臂上有一道陰紅的口子,正在涓涓不斷地往外滲血。他穿了一身一中常見得不能再常見的藍白相間的校服,十七八歲的模樣,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
年夏失神地開口喊他,“係黎昕…”
係黎昕有些吃力地壓製著眼前的人,眼角的餘光瞥見年夏怔怔地跪坐在地上,正望向他這個方向。
“年夏,站起來,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