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他,她不是她 自己再也不能如同……(2 / 2)

從圖書館出來,天色已經暗了大半。顧明遠推著車,年夏在他身邊慢慢地走著。

“我下周回老家過年,年後再回來。同桌你呢?寒假什麼打算?”

年夏抬了抬身後的畫板:“趁寒假多去畫室練畫,另外見縫插針多補點文化課。”

她抬了抬眼,望見眼前隨寒風大片大片地打著卷落著黃葉。

“等寒假回來,我差不多要準備下半年的美術集訓了。”

N市是座南方城市,一月份不落雪。沿街的水泥路上鋪滿了金黃色的落葉,踩上去“沙沙”地響。

“年夏。”

顧明遠突然喚住年夏,在她恍惚的一瞬間伸手從她發絲間摘下了一片小小的落葉,放到了她的手心。

“落葉繞進發間了。”他說。

年夏心中微微一怔,恍若時光又交疊到了從前。

她曾在這漫天的黃葉中雀躍著腳步,看向他的眼裡星星點點。她曾無畏地向他表露心意,換得他一臉無奈又寵溺。

他從她發間摘了落葉放進她的掌心,問她:“可待一樹花開,盼落葉歸來否?”

那時的年夏聽不明白,瞪圓了一雙眼問他“什麼意思?”

而顧明遠則含笑地搖了搖頭,不做解釋卻紅了耳根地向前走,直到年夏追上他的腳步,他才斷斷續續地小聲解釋:“意思是說,再等等,到高考之後吧。”

彼時年夏的眼中有令人怦然心動的喜悅,明明是落葉零落的冬日,卻如夏花般輕狂又絢爛,亦倒映在他的眼中,分外奪目。

不同於今日,倒映在他眼裡的她,是難以言明的複雜神色。

“同桌?”顧明遠輕聲喚她,把年夏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年夏伸開了五指,任枯葉打著螺旋落進了足邊的泥地裡。

“謝謝。”

年夏躊躇了一瞬,忍不住問他:“顧明遠,如果有人告訴你,她從未來而來,見證過你的死亡。她希望你能規避掉一些事情來扭轉你個人的命運,但可能會因此付出代價。你願意相信她以此改變你的命運嗎?”

年夏心中已有了答案,但她像瘋魔了似地還是想聽他親口說他不信。

她想:徹底斷了自己的念想也好。

顧明遠卻給了她出乎意料的答案,他說:“我願意相信她。”

年夏的眼裡寫滿了不可置信:“你怎麼會是信的?”

顧明遠望著她眼裡的詫異,認真地開口:“為什麼不信?真會有人拿這種事開玩笑?”

年夏緊握著的拳頭鬆了鬆,手心微薄的手汗被涼風吹得漸漸降了溫,帶了涼意。

她想起來最後的最後,顧明遠問她:“年夏,你究竟愛的是誰?為何你的眼裡看著的是我,心裡愛著的是彆人?”

從前的往事像慢電影倒放一樣一點一點地從記憶中複原。他們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變得不再那麼純粹,信賴變得如此遙不可及?是在她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中讓他喪失了對她的信賴,還是在她不斷與從前的比對裡讓他遺失掉了自己的堅定,以至於不惜付出性命也要與命運賭一把?

“但是年夏,”顧明遠突然開口接著說道:“雖然我願意信她,並儘力去試一試。但是假如我失敗了,我也希望她不要再回到過去來救我了。我不知道她是否會因此付出代價,我不願意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絕望中背負著未來活下去,我希望她即使是在沒有我的未來,也能比愛我,更多地去愛她自己,並帶著愛活下去。”

一字一句落進了年夏的心裡,像風起了漣漪,一圈一圈地蕩了開來。

“是他啊,曾經讓自己砰然心動過的他啊。比起自己,也希望對他好的人能過得更好的他啊。”她想。

年夏望著兩側還未亮起的街燈,突然停下了腳步,眼裡星光點點地向著顧明遠說:“顧明遠,我給你變個魔術吧。”

顧明遠疑惑地看著她,點了點頭。

年夏像十七歲那般舉起了雙手,對著顧明遠倒數:“三,二,一。”

當聲音倒數到最後一秒的那刻,隨著“啪”的一聲,街邊的路燈一盞一盞地像接力的星火,亮了沒有光的黑夜。光線打在顧明遠的臉上,同記憶中的少年一般模樣,臉上卻帶著錯愕,不像記憶中的少年那般笑得無奈。

“他不是他。”她對自己說。

她愛的那個人,很早很早以前,便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年夏的心中像無風的深潭,再也不似十七歲的自己,他一笑她便有了怦然心動的感覺,和告知全世界的無畏。

自己再也不能如同十七歲那樣,那般純粹地,義無反顧地愛他。

年夏動了眉眼,彎彎地笑了,笑意裡帶了釋然和疏離。

人總要像他說的那般,比起困在回憶裡帶著失望和絕望周而複始,不如好好地著眼於眼下活下去。

“顧明遠,祝你寒假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