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黎昕順著年夏的視線轉身望過去，是遠處的教學樓頂，牆垣上摞了一疊厚厚的書，旁邊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學生，正背對著外麵搖頭晃腦地揮舞著雙臂。

年夏手裡的錯題集“嘩啦”一下掉在了地上。她顧不上去撿，腦海裡走馬燈似地回想起了一些舊事，手下意識地向口袋裡摸手機。

她猛然想起來，從教室出來前自己把手機留在抽屜裡了。

“係黎昕，快，快撥119，有人要跳樓！”

年夏朝係黎昕低聲嘶吼著，身體已經動了起來，邁開雙腿匆匆向教學樓奔去。

回憶倒灌進她的思緒中。她想起在第一世的高中生涯裡，曾經有個應屆的小姑娘，也是在這樣一個淅淅瀝瀝的雨夜，因為模考失利翻身從教學樓頂跳了下去。

那時在教室裡複習的年夏隻聽到一聲巨大的“砰”，周圍短暫的寂靜後不知道是誰在樓道裡喊了一聲“有人跳樓了！”身邊的學生慢慢有了聲響，變得嘈雜。有膽大的學生從教室裡跑了出去，走廊上匆匆來往的人群一下子變得十分混亂。幾分鐘後警笛響起，消防和警察來了，封鎖了事故現場，人群圍得密不透風。

而在第二世的高中生涯中，年夏一模失利，那晚她心情不好翹了自修晚課，一個人跑去湖邊喂魚，晚些時候才從學校的BBS論壇聽人說學校裡有人跳樓。後來年夏偶然間聽說了跳樓的學生的情況，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也摔斷了雙臂，無緣那一年乃至之後的高考。對此事年夏隻覺得唏噓，並未過多地放在心上。

“消防馬上來了。”

係黎昕掏出口袋裡的手機邊撥電話，邊趕上了年夏匆匆的腳步。

年夏從來沒有這麼氣過自己跑得這般慢。她側著頭看了係黎昕一眼，急紅了眼，喘著粗氣，心跳得極快。當現況和記憶重疊，她氣自己從前從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以至於此刻如此匆匆沒有把握。

年夏在頂樓的鐵門前聽見了牆垣那邊的人正在唱歌，她停下了腳步，攔住了係黎昕。

她想起來係黎昕曾說過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此時此刻，她的腦子中飛速地閃過了一個念頭：萬一發生了不好的事情，至少希望他沒有親眼看見。

“係黎昕，你留在這裡等我。”

“為什麼？”

“聽話。”

“…好。”

得到他的應允，年夏這才逼迫自己沉著氣，開了鐵門進入天台，貓著身子往前挪，直到無處可去，隻能出現在女學生麵前。

女學生的腳邊散亂地擺著喝空的瓶子，地上隨處可見的寫滿了字的試卷，題集，已經被這淅淅瀝瀝的雨打了個半濕。她正唱到興頭上，看見年夏正徐徐向自己走來，停下了歌聲。

她唇角帶著笑，視線落在年夏身上，眼底卻是一片死寂。

年夏咬了咬下唇，走上前去硬著頭皮轉移話題：“那個，請問這裡是文頌樓嗎？”

“我的班主任讓我來文頌樓六樓辦公室拿資料，可是我走到六樓發現隻有天台。請問你知道六樓的辦公室在哪裡嗎？或者這裡是文頌樓嗎？”

她一字一句說得極慢，腳下慢慢地向女學生靠近，身體已經做好了隨時蓄勢待發的準備。

“這裡不是文頌樓。文頌樓是靠近操場的那一棟。”

“好的，謝謝你！”

年夏還在往前走，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

“你怎麼還不走？”

“雨越下越大了，你帶傘了嗎？”

“我沒有帶。”

“那你要跟我一起去避雨嗎？”

“避雨？”女學生自嘲地笑了笑，“沒有必要啊，反正淋濕了也沒有人在乎我。”

她抬手指了指漆黑的天空，“你看，今天也是沒有星星的一天呢。”

年夏的視線落在她的指間，心裡“咯噔”了一下，不好的預感越來越盛。

女學生向年夏微微一笑，伸開了雙臂，身子向後仰，心如止水。

“再見了，陌生人。”

她在心裡想著，隻要自己就這麼往後一仰，這世上所有的難事便都解決了吧。自己再也不需要擔心就算努力了，也總是考不好，也不用聽到父母因為自己的成績，吵得不可開交，或者是他們吵架過後打電話跟彆人抱怨，“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他們早就離婚了”之類的話。

耳邊是年夏急徐而來的腳步聲，和她近在咫尺的咆哮。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