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夏安安心心地睡了一夜,久違地過上了沒有負擔,一覺睡到自然醒的日子。
醒來的時候窗外正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她起床開了窗,往窗外伸了手。綿綿的雨點落在手上,像絲一般冰冰涼涼。書桌上還擺著應考的各種書本和參考書,年夏忍不住一頁頁翻了起來,突然意識到高考已經結束了。
“你起床了啊?”夏菲推了下門發現沒關,反手扣了兩下,推門進來。“有時間把書和考卷收一收吧。”
年夏“嗯”地一聲應了,把手邊的試卷摞了起來。“你回來了?”
“剛到的。我在樓下看到了你愛的甜豆花,買了兩碗。”夏菲指了指客廳的桌子,“放在客廳桌上了。”
年夏又“嗯”了一聲,但手裡的動作還是沒有停下。
“怎麼了?”夏菲看她有些悵然若失的樣子,小心翼翼問她:“沒考好?”
“倒也不是,考得應該還行。”年夏伸手拂過手邊的卷子,有些失落:“就是考試結束了,但好像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甚至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年夏說罷自己也愣了。她又不是第一次參加高考了,但這一世她比前兩世要努力得多得多,但這種空落落的失重感,卻比往昔更甚。
夏菲“撲哧”一下笑了,安慰她:“你有好好努力過的,對吧?既然考試都結束了,難得的超長假期,好好期待接下來怎麼玩吧。”
年夏合上了手裡的課本,望著窗外喃喃:“對呢,難得的超長假期呢!”
第二天天還沒亮,年夏就被顧明遠的電話鈴喊了起來。她在迷迷糊糊中背上了她的小畫板,和顧明遠趕了早班公交去爬山。
雖然山路已經修葺得很完善了,但年夏爬到半山腰處還是氣喘籲籲地。她摸了處石凳扶著腰坐下,耍賴說自己實在爬不動了。
年夏在心裡感慨:自己真是老了,對年輕人的愛好已經提不起興趣了。
顧明遠以為她隻是缺乏運動體力不支,麵有憂色:“同桌,你還是得多運動運動。”
年夏仰頭望天,歎氣:“顧明遠,是你的體力太好了。”
顧明遠看她一副疲乏的樣子,也在她旁邊坐了下來休息,擰開了水瓶蓋子遞給她。年夏望著遠方巍峨的山脈,指著山脈上黑黢黢的雲層說道:“你看那邊那片雲,邊緣白得發光,裡麵卻黑得像炭,是不是好特彆?”
“是挺特彆的。”顧明遠不去看雲,卻側著頭看她。
她的眼睛像琉璃一樣,說話的時候一眨一眨地十分靈動。一頭海藻長的黑發此刻用一隻鯊魚發卡隨意挽著,露出了圓潤的後腦和飽滿的下頜線。她坐得筆挺,整個人埋在一件寬大的白色襯衫裡,全身上下反而散發著一副慵懶的氣息,與她靈動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真的,好特彆。
他不禁想:什麼時候起,她對自己成為了這樣一個特彆的存在呢?
是她明明是十七八歲的少女模樣,卻有著年長者的少年老成?還是她偶爾說著胡話喊著要躺平,行動上卻是一副向陽而生的樣子?
他的心裡春暖花開,麵上便不自覺地笑得溫潤。
“可不是嘛!”年夏附和他,轉過身來卻跟他撞了個四目相對。她怔了片刻挪開了視線,回憶倒灌,隻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從前是她主動約顧明遠來爬山看日出,也是她哼哧哼哧爬到半山腰處,卻叉著腰耍賴要下山。顧明遠也如今日這般笑話她體力不好,要多加鍛煉。然後拉著她說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最後半推半扯把她拖上了山頂。
“年夏,太陽快出來了,我們得抓緊時間了。”顧明遠的眼睛裡倒映著她的側影,溫聲說道:“等到了山頂,我有話要對你說。”
他一句話,把年夏從回憶拉回了現實。
年夏猶猶豫豫地開口:“濕氣好像挺大的,可能要下雨了。我覺得,今天我們看不到日出了。要不還是打道回府吧。”
她大概知道後麵的情節會怎麼發展,動了半途而廢的心。
顧明遠卻很堅持,人已經收拾好東西起了身,向年夏伸手:“沒關係,我們先登到山頂再說。就算沒有日出,也可以看看彆的風景。”
年夏隻好垂著眉眼打消了說服他的想法,兩手撐著石凳獨自站了起來。
她想: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
顧明遠低頭看了看自己落了空的右手,眼底的失落一閃而過。
兩個人爬到山頂的時候,天空已經一線天蒙蒙亮,果然下起了細細碎碎的毛毛雨。
年夏把身後的畫板護到了身前,神色黯淡:“今天果然見不到日出了。”
她在心裡歎氣:哎,不管哪一世,天公都不作美。他倆之間總是這樣,像吊著一口氣,最後總是臨門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