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黎昕的眸子中有暗流湧動,麵上卻仍是風平浪靜的模樣。
他一如往常的基調,並不正麵回答她的問題:“你大白天的說胡話呢?”
他剛要重新摁下吹風機的開關,手卻被年夏牢牢握著。
“我沒有在說胡話。”年夏逼他與她相視,向他一樁樁地數著近來種種:“這一世你從石氏開局下手,但這並不是你最好的選擇。你斷了石新東山再起的後路,而你也不需要做到如此。這兩件事,就當是我自作多情,覺得是你在為我報私仇。可你待之好,似乎早已超過對待普通朋友的態度。除了你喜歡我以為,我根本找不到彆的緣由。”
“你曾說過,若我執意討要真相,你便絕不瞞我。所以我是在很認真地在問你,你喜歡我嗎?”
她看上去如此執著,似乎今日已經下定決心要討要一個答案。他終歸是避無可避,隻能無奈地自嘲苦笑:“我還以為我藏得很好呢。”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眸子裡,她的一片荒蕪中。他看向她時已是灼灼的情意,但卻是難以掩蓋的悲傷:“年夏,我喜歡的那個人,是你。至始至終,也隻有你。”
年夏的手掌下意識地握成拳,撫上自己的胸口。那裡沉悶得厲害,壓迫感讓她喘不過氣來。她隻能揪著胸口,讓軀體的疼痛,替代心頭處一陣一陣的窒息感。她的目光蒼涼,悲傷好似冬日裡連綿的細雨,開口是綿延不絕的寒意:“這世上有這麼多的人,為什麼偏偏是我?”
“為什麼呢,”係黎昕歎著長氣,淡淡地說著一件好像與他不相關的事:“可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吧。”
喜歡她這件事,從來都不是一見鐘情。而是在漫長的歲月裡,任由她在他心尖紮根,等意識到的時候,這份喜歡,早已深入骨髓。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給不了你回應啊。”年夏指著自己的胸口,有意撕裂他的愛意:“我的這裡住著彆人。這個人你我都很熟悉,他的名字叫做…”
“我知道!”係黎昕的瞳孔驟縮,直接打斷她的話。他重重地將手邊的吹風機放到台子上,整個人猛地傾身而上,反手捂住她的嘴:“我知道他是誰,你不用特意說出來。”
他又將她的手拉至自己胸口,指著心臟的位置:“我都知道。可是當我意識到我喜歡你時,這一種名為喜歡的情愫已經在這裡滋生暗長,生根發芽。”他頓了頓,自嘲地笑笑:“你總不能讓我把心臟挖出來吧?我會死的。”
年夏隻覺得鼻腔裡酸酸地,連想要狠下心來拒絕他的聲音都染上了哭腔:“那你喜歡我什麼?我可以改的。”
聽起來更像是哀求,隻求他不要喜歡她。
“改?你要怎麼改?”係黎昕的目光灼灼,不加掩飾,似滿盈的湖水,欲傾瀉而出:“我喜歡的你,開心的時候,會眼底雀躍,眉眼彎彎;難過的時候,睫毛會眨啊眨,但眼底仍寫著不甘。你的眉,你的眼,你的唇,你說話的神態,你觸碰我時的小心翼翼,關於你的這些,我全都喜歡。你要怎麼改呢?”
他的笑意裡卻突然染上了悲傷:“可是,對啊,也不是關於你的一切我都喜歡。唯獨,唯獨喜歡著顧明遠的你,我並不喜歡。你說你對他是見色起意,可你不也總是誇我長得好看。為什麼明明是我先他認識的你,你卻總是對他念念不忘?”
他又上前近了幾分,似乎是用儘全力一般,將自己的頭抵上她微涼的額。他的眼底落寞,深如潭水。他伸出雙手捂著她的耳朵,卻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她:“夏夏,對於你來說,我到底算你的什麼呢?”
即使他可以為了這份喜歡伏低做小,可她似乎根本不打算給他留有任何位置。
“係黎昕,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年夏的手掌觸及到的地方正有節奏地在砰砰作響,像絕望的鼓點一樣一下一下地敲進她的心底。她隻能不停地向他說著對不起,而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正沿著眼角從臉頰滑落,令她視線模糊。
“哎。”係黎昕長長地歎氣,鬆開捂她耳朵的手,轉而去擦她眼角的淚。他的一雙桃花眼微微垂著,麵上隻留著一絲苦笑:“明明被拒絕的人是我,你倒是哭得起勁。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一點都沒變,習慣惡人先告狀。”
她真是,跟小時候一樣啊,一點也沒變。
他輕輕攏著她額邊的碎發,反倒是先來安撫她:“喜歡你是我一個人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很抱歉這份喜歡讓你困擾了,但我也沒辦法改,你視而不見就好。”他頓了頓,甚至還威脅她:“彆哭了,嗯?你哭得我心煩意亂地。你再哭我就對你用強,我會親你,親到你不哭為止。我這個人,一向說到做到。”
“你…”年夏真的止了眼淚,淚眼婆娑地抬頭看他。
這世上,怎麼會有人像他一樣,被人拒絕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地說著這種話。
是他啊,唯一的他,世上最好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