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伊石用征詢的眼光看著係黎昕,小聲說道:“嗯,我們剛回來。他正準備工作呢。”
年夏卻很堅持:“方便幫我把電話給他嗎?我想問他點事情。”
她想聽他的聲音,聽他說他一切安好。
文伊石隻得走進病房,跟係黎昕比著手勢,把手機遞到他嘴邊,開了外放。
話筒裡良久沒有聲音,直到係黎昕臉色蒼白地用著氣聲喊她的名字。
“年夏?”
這一聲“年夏”似乎用儘他的全部力氣,沿著越洋的電波落進她的耳膜裡。那一瞬間,思念如同深海瘋長的水草,攀上她的心頭,纏繞上每一寸發膚。
“係黎昕,”她有千言萬語想問他,最後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嗔怪:“你是玩瘋了嗎?還沒回我簡訊呢!”
電話那頭的人輕輕地笑了,向她道歉:“抱歉,手機沒電,沒注意到。”他轉了話題,向她賀歲:“你那裡應該過年了吧。新年快樂。”
心慌如同早春的雨點,落進土壤裡消失不見。她斂著心神小聲回應道:“係黎昕,也祝你新年快樂。”
“你今年還去雨熙家放煙花了嗎?”
“沒有。可能年紀大了,我們都沒什麼精力。今年我在家吃過年夜飯就睡了。你們呢,去哪慶祝了嗎?”
“Sir. I’m going to take your blood pressure.”“Sure.”
年夏耳邊的嘈雜聲突然消失不見,但她還是能斷斷續續地能聽見他和陌生女人的對話聲。一詞一句她聽不真切,卻如同擺錘一般一下一下撞擊著胸口,不安感磅礴而來。
直到他壓低聲音同她說:“剛和伊石從唐人街回來。又吵,吃得又不好。每次過年的時候,就很想念你家的年夜飯。”
“吃得不好的時候,才想念我家的年夜飯嗎?你…”她話說到一半,被那邊若有若無的聲音打斷。
“Sir, your blood pressures quite low. I will check again in fifteen minutes.”“OK, thanks.”
她的眼角一酸,斷斷續續地說:“我答應了伊石,讓她來我家過年。等你們回國,你倆來我家吃年夜飯,吃完飯我們去海邊放煙花。我的拿手菜你都還沒全部吃過呢。”
“好啊,一言為定。那我先去忙了。”
“係黎昕!”年夏突然急了,拔高音量喊他:“你,你過得好嗎?”
“嗯?”他微微一怔,空口白牙地逗她:“過得可好了。外國小妞特彆漂亮,一個個大眼睛白皮膚的,又很開放熱情。可不像你,難泡,又總是讓我抓心撓肺地。”
她的胸口一酸,罵他:“騙子!”
“嗯?怎麼罵起人了?”
“大騙子!”她終究是沒忍住問他:“你到底出什麼事了?”
發簡訊不回,還騙她過得很好。一句一句地,卻沒有半句真話。
他仍是堅持地說道:“嗯?沒什麼事。我們剛到家。”
“係黎昕!”年夏深深吸著氣,拔高音量質問他:“你是覺得我是耳聾還是小孩子,好騙?我聽不出來你們不在家裡?”
“哎。”係黎昕長歎氣:“我在醫院呢。剛街上人太多,推搡中不小心摔傷,受了點皮肉小傷,沒什麼大礙。你要是擔心,要不要來找我?我給你報銷機票。”
“不去。”年夏跟他賭氣:“又不是有帥哥看。”
“我不就是帥哥嗎?”係黎昕頓了頓,卻突然接了句情話:“夏夏,我很想你。”
他說,他很想她。
突如其來的情話在年夏的耳邊炸開,令她措手不及。她明明離他很遠,可他的聲音像近在咫尺。她聽見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在叫囂著去見他,不顧一切地去見他,去他所在的城市,去他的身邊,去告訴他,她也很想他。
可她卻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世界時鐘,任由秒針從五十九走到零。她將所有的情緒埋藏在心,隻餘一句:“係黎昕,你好好保重身體。”
可他卻依舊不依不饒,與她說著他獨有的情話:“我這裡的氣溫零下六度,你那裡的氣溫零上十二度。剛護士測過我的體溫,是三十六度,正好是你我所在城市溫差的兩倍。我所在的城市零點了,可我對你的想念卻仍是雙倍。”
她終是鬆了口,任由爆竹聲聲從耳膜中穿堂而過,任由他的想念穿過大西洋的彼岸,抵達她的胸口,在那裡爆炸開來。
她應允他:“係先生,我會等你回來。”
“等你將這份想念,從雙倍兌現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