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購買三十多張門票，著實算是今晚大客戶了。

周讚讚把訴求一講，趙光韌也差不多明白了怎麼一回事——

年輕人好麵子，說是請客，帶兄弟們來聽搖滾，就要立馬聽到搖滾，鋼琴不行，生日送《鐘》更不行。

這群小子看著麵生，估計都是第一次來，老司機再不濟也知道“Live House半小時定律”。

所謂“半小時定律”——

如果海報寫20:00開場，最早20:30到，還給和老朋友敘舊的時間餘了出來。

如果單純隻為看演出，還要再晚半小時，也就是21點來才正好，還要考慮帶個小馬紮，小板凳，找個僻靜處一坐，抱緊自己，安靜聽歌。

除此之外，這些小夥子顯然還不知道，小渡家多年來的“招牌規矩”——

開場之前，暖場節目一直是樂器獨奏。

今晚是彈鋼琴，之前還請過薩克斯手、打擊樂隊、電提琴手，也請過雷利農大師，彈奏過古典吉他。

就算是Live House，也不能沒開場就噪起來。

常來的老客人在店裡碰了頭，需要一點安靜的空間和談話氣氛，以便於互相溝通一下兄弟情誼。

周讚讚歪著頭，打量趙光韌半晌，問：“叔，您是這兒的大管事？”

“大管事什麼鬼，還大內總管呢！”身邊人調笑道。

趙光韌臉一黑，沒等開口……

周讚讚冷不丁來了句：“您歲數大了，我不跟您說，有代溝。”

趙光韌：“？！”

哎呦臥槽，我是八零後，還不到四十。

老趙差點心梗，強壓下摸衣兜找速效救心丸的衝動。

周讚讚不搭理他了，視線定格在容修身上。

他把手機往容修眼前一遞：“這位大哥哥，你家店的介紹上寫著Live House，我沒走錯門，是吧？最燃、最噪、最炸的搖滾現場——您確定嗎，是不是廣告詞寫錯了？”

容修挑眉：“沒錯。”

“那就好，剛才在門口，光是排隊，我們就等了半個多小時，”周讚讚晃了晃手，手背上蓋了個大藍章，“門口那個大哥說，進門還得卡個戳？好嘛，趕上過檢疫站了。”

容修眼中帶著笑，“……抱歉。”

一直以來，國內大多Live House的進門憑證，都是“手背蓋章”，憑章兒驗票。

票根是什麼？不存在。

這個“蓋章”傳統，十年來都沒改變過。

那大藍章，蓋在周讚讚的小肥手上，就跟豬皮上的檢疫章沒差。

周讚讚本就因這事生氣，他體重超標，鼻尖和腦門上全是汗，怒聲問：“等這麼長時間了，能讓你們樂隊上來不？”

“現在不行。”趙光韌說，“才七點多點兒，還一小時開場，演出樂隊還沒到位。”

“歇了吧您，在場人都瞧見了，”周讚讚說，“剛才，他們還說呢，幻神從後台出來了，你們怎麼藏著掖著的？人呢？讓他們都出來呀！”

“哎我說，客人，怎麼不講理呢？”丁爽急道，“奇幻紫正在休息，幻神的演出時間是十點，門票上寫得清清楚楚的。”

“搞個軟不拉幾的鋼琴曲是怎麼回事？聽彈鋼琴去清吧得了。”

“操，丫彈一晚上催眠曲，哥兒們都快站著睡著了。”

“就是說啊，當誰不知道他彈的是什麼？《鐘》啊，他送鐘！媽的勞資要退票！”

這下子，場麵就更混亂了。

同學們也圍了過來，見彈鋼琴的過來嗆聲，顯然是準備動手的節奏了。

小夥子們都喝了酒，火氣一旦被挑起來，恐怕到時候連攔也攔不住。

“你他媽的有格調，在Live House彈鋼琴，怎麼不去歌劇院彈三弦兒啊？”

“彈鋼琴的！你什麼意思？讓咱們愛聽聽，不聽滾？”

“操性的怎麼說話呢，你家還做不做生意了？”

趙光韌感覺到一陣焦慮，忙給遠處保安打手勢，顯然是想給鬨事兒的叉出去了。

周讚讚仍然不明狀況，身處危險而不自知。

——這種狀況，就算是保安動手把他們控製住，然後統統送到派出所去，這群小崽子也不占理。

周讚讚正要張口繼續開噴——

就在這時候，那個一直沉默的高個男人身形一動，突然擋在了自己身前。

霎時間，連周遭氣壓也變得極低。

隻見那人臉上沒什麼表情，丹鳳眼中似乎帶著笑意，但他渾身都透露著一股子霸道的冷勁兒，看得讓人心裡瘮得慌。

“你你，你們，你們想怎麼著？”周讚讚往後縮了縮。

他仰脖兒瞅了瞅容修一會，見對方沒動作，便有了底氣，挺直了腰杆，瞪眼道：

“好哇，小哥哥，您這是店大欺客呀，長得好看了不起啊？搞事情是吧？我告兒您，我爸，是京城電視台做綜藝的，暴風台知道嗎，總導演知道嗎，趕明兒，我把你們全抖摟出去，等著上電視吧！”

容修皺了眉，上前半步：“周同學……”

“站那！”周讚讚嚇得後退一步，“冷靜點兒，彆過來啊，不然我叫保安了！”

趙光韌：“！！！”

哎呦臥槽，我的後腦勺，疼死了。

媽噠，王法呢？

到底是誰在鬨事啊，要叫保安的是我們吧？

果然，青春叛逆期的小崽子，全都是妖魔鬼怪！

趙-夜場小飛龍-光韌：“……”

暴風台綜藝節目總導演之子？

來砸場子？

媽的。

生意本來就半死不活的。

……天要亡我啊！

趙光韌氣得心突突直跳，抬手摸了摸腦袋頂。

他現在特彆想找塊兒鏡子，照照自己是不是已經頭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