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周瑜不放南郡,孫權就不……(1 / 2)

周瑜不放南郡,孫權就不好和劉備交待。正值劉備喪偶,孫劉兩家便趁勢結了親。公安城內張燈結彩,看似一片錦上添花的繁榮,而駐紮在江陵的水師將士們則冷眼旁觀,一肚子的腹誹無從發泄。

周瑜修書給孫權,建議在隆重的婚禮之後,同時錦衣玉食,歌舞禮樂的伺候著,讓劉使君從此沉浸在溫柔鄉中,把荊州之爭緩一緩。不出中軍帳內所有人的預料,吳候拒絕了這一建議,隻回了一封簡信,稱“待議”。

周瑜似乎急不可耐,又要求起兵征巴蜀,稱等江東大軍占領巴蜀後,再談南郡換防的事宜。且不說劉備如何用同宗殺戮為借口,威脅要掛冠而去以謝天下;孫權眼看周瑜和魯肅的爭執越來越激烈,不得不同意了周瑜的請求。

軍令下來,東吳水師整頓糧草兵馬,留程普韓當固守,從江陵兵出巴丘。再往前,就是吳蜀邊境。周瑜下令諸軍暫停巴丘。

他第一次到此,是伯符派給他治軍的虎符。不想那一彆,竟是永訣。第二次乃是赤壁之前,江東基業危在旦夕,他沒有時間和心思感歎。這是第三次,隻覺得物是人非,不知從何歎起。

時近秋末冬來,江邊蘆葦在寒風中簌簌起舞,滿目慘淡。江東名醫董奉趕到江陵水師大營。大都督寢帳外,幾個身著便服,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久經沙場的武將都坐立不安,在門口踱來踱去。一個相貌甚是英武,不怒自威的人為他挑開了帳簾。

不及閒話,董奉即伸手把脈。良久,方鬆開手,又解衣診視。最後,他麵色凝重,仔細揀著寬慰的話兒說:“都督舊傷未能根愈,始終是心腹之患,近來天時不正,乍暖還寒,最易勾起病根,且病象已露,實是凶險。都督應及時調治,寬心靜養,或可逃過此劫。”

周瑜仰臥枕上,呆呆看著帳頂。許久,方慢慢地又象自語又象對著董奉說:“周瑜不是惜命,但行軍至此,沒有退路了……董先生,一切都拜托您了,好歹、好歹等到過了年關……”他突覺喉頭一哽,轉過臉去。

董奉肅然道:“針石湯藥老朽定當儘心竭力。……隻不過,都督一定要放寬心,最好休息數日……”周瑜苦笑道:“西征箭在弦上,片刻不能耽誤,哪能休息?”董奉搖搖頭,暗中歎息,想一想又道:“明日就是冬至,陽氣回升,最是養生時際。都督不如就再等一天吧。”周瑜雖然不願耽擱,但董奉言辭懇切,自己半邊身子又隱隱作痛,隻得同意。

原來江南習俗,冬至大過年,軍中也要應景。次日傍晚,就以周瑜的名義做東,在洞庭湖畔臨時搭起一座大帳,不止各位將軍出席,周瑜下令各軍中有三次軍功以上者均可參加。不到酉時,大帳內已燈火通明,黑壓壓坐滿了人,歡聲笑語,觥籌交錯,本是隆冬的寒夜,卻熱鬨得溫暖如春。

周瑜稍後才來。他身穿暗日月朱雀紋大氅,滾著雪白的領子和袖口,上繡精致的水雲紋。雖然掩蓋不住臉上的憔悴,但神色安詳,果然是姿質風流人材出眾,皎皎如玉樹臨風一般。

眾人三三兩兩流水般過來敬酒。大家都知道周瑜有恙,也不多勉強。但都督談笑風生,依然來者不拒。見都督這般興致,就有人湊趣,要大都督舞劍!眾將起哄,周瑜見推辭不了,也就答應了。當下除去外衣,早有人遞過寶劍。

周瑜拔劍起舞,邊舞邊歌:

“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從之梁父艱。側身東望涕沾翰。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路遠莫致倚逍遙,何為懷憂心煩勞?”

“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從之湘水深。側身南望涕沾襟。美人贈我琴琅玕,何以報之雙玉盤。路遠莫致倚惆悵,何為懷憂心煩怏?”

“我所思兮在漢陽,欲往從之隴阪長。側身西望涕沾裳。美人贈我貂襜褕,何以報之明月珠。路遠莫致倚躑躅,何為懷憂心煩紆?”

“我所思兮在雁門,欲往從之雪雰雰。側身北望涕沾巾。美人贈我錦繡段,何以報之青玉案。路遠莫致倚增歎,何為懷憂心煩惋?”

音律慷慨,而一疊一疊,卻是愈轉愈悲涼。滿座都是廝殺漢,不懂音律的居多,可被周瑜的音容所懾,不約而同放下酒樽,凝神靜聽。念及創業艱難,華發易生而功業未成,無不黯然變色。等到周瑜收聲,駐劍於地,滿堂已是鴉雀無聲,隻有隱約的湖水拍岸聲,諾大廳堂,一時靜固。

周瑜緩緩挑劍。

劍,筆直冰冷,沒有一點瑕疵,一泓寒泉在燈火通明下閃爍著冷酷的光芒。優雅,冷靜,鋒利,是殺人的利器,挾眾的號令。

周瑜笑道:“自從跟隨先吳侯丹揚起兵以來,此劍沒有須臾離身。橫江、當利、秣陵、湖孰、江乘、曲阿、皖城、尋陽、江夏、巴丘、麻屯、保屯、赤壁、江陵……馳騁疆場,戰無不勝,頗不負大丈夫平生之誌!……多希望它能再戰成都啊……”說最後一句話時,周瑜半垂眼簾,已近似囈語。

周瑜端詳著劍,突然叫道:“子明,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