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隻要記得在下一站下車就好,下車之後應該就能見到選手了。班昭予樂觀地想,閒著也是閒著,她開始給對麵的大叔搜身,可是搜了半天,也沒找到他的車票放在哪。班昭予不死心,又在臥鋪區的乘客身上翻了半天,還是沒找到,這時,火車的通報聲突然響起。
“各位旅客,列車即將到達紅旗站,請在紅旗站下車的旅客準備好自己的行李下車。”
班昭予翻了半天毫無所獲,她正想起身準備下車,突然福至心靈地看向那個唯一被簾子遮蓋住的床鋪,然後用力一拉。
簾子後麵沒有人,隻有一張車票被簾子帶起的風吹到了地上,班昭予剛想撿起來,卻無意間看清了上麵的字,臉色瞬間發白。
車票始發地,白塔站,直達,終點站。
那為什麼我一定要中轉?
這時車門也開了,班昭予猶豫片刻,還是把那張火車票放回了原處,便急匆匆地衝出車門。
車票上到站時間是一點零七分,腕表上剛好一點零七,幸好,腕表的時間是正確的。
班昭予下車後看到,整個車站一個人都沒有。天陰蒙蒙的,極具年代感的紅旗火車站被灰白的霧氣籠罩著,陰冷的風吹過空蕩蕩的紅旗車站,空氣裡頓時彌漫著淡淡的煙塵味。班昭予控製不住地打了聲噴嚏,搓了搓身上不知哪來的毛衣,她現在好像有點冷。
火車門在班昭予下車後,就立刻關上了。不一會火車便消失在遠處的霧氣中。班昭予拿出那張開往終點站的火車票,發車時間是一點四十五分,班昭予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還有三十五分鐘到站。
她不能在這裡傻等著,得找一找這裡有什麼有用的信息。班昭予打算去火車站裡麵看看,沿著路上的指示標,她來到樓梯前。
走下樓梯,班昭予看到一條筆直的地下隧道。隧道裡沒有燈,隻有儘頭隱隱約約能看到昏黃的光芒。隧道裡的風比樓梯上更加強烈,嗚嗚的風聲奏起一曲淒厲的樂章,仿佛無數隻鬼在耳邊哀鳴。班昭予不自覺打了個哆嗦,她咬咬牙,繼續往前走。
好在很快就穿過了隧道,出乎意料的是,空曠明亮的地下車站沒有一個人。除了背後隱約的風聲,整個車站死一般的寂靜。班昭予突然感覺有些渴,她翻了翻身上的製服裙,然後在裙子隱藏的兜裡翻出了一張百元鈔票和幾個硬幣。她拿出硬幣,走到自動售貨機前,買了一瓶最便宜的礦泉水。
班昭予觀察了半天,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後,她擰開瓶蓋潤了口唇,接著又試探性地喊了一聲:“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隻有大廳裡縹緲的回聲。班昭予歎了口氣,這種感覺糟糕透了。她可以跟鬼正麵硬剛,也能接受跟鬼魂玩你追我逃,可當一切都處於未知狀態,你根本沒有辦法從環境中獲得任何信息時,說實話班昭予快怕死了。
可這種害怕不能被表露出來,還有很多未知的觀眾在看著自己,她不能將自己打造的人設毀於一旦。因此班昭予竭力控製自己不露出失態的表情,一步一步向著服務台走去。
服務台沒鎖,裡麵擺放了很多工作人員的私人物品。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張空白的白紙,和一摞陳舊的車票。班昭予拿起車票看了起來,這才發現,這裡的車票都是印壞的車票,有的沒有出發站,有的沒有時間,有的上麵什麼字都沒有。班昭予撇撇嘴,把車票放了回去,接著又拿起一個錢夾,撣了一下上麵的灰塵,然後打開。
裡麵一塊錢都沒有,隻有一張一寸的黑白遺照,上麵是一個麵目清秀的年輕女人,班昭予摸了摸女人的臉,瞬間,車站的燈光一閃,一盞老式燈泡爆炸了,發出巨大的碎裂聲音。
班昭予被嚇得一驚,接著她抬頭看到,整個車站的燈變得暗淡又昏黃,一閃一閃的燈光將陰影變得更加詭異。遠處的風似乎更強烈了,隱約能聽到隧道裡怒吼般的破空聲。
這讓班昭予腦海中的警鈴瞬間發作,她把錢包放回遠處,起身便要離開這個地方。可四周的環境像有感知一樣,燈光的閃爍變得更加頻繁,仿佛在譴責這個不速之客,打擾了它們許久的寧靜。
班昭予頭也不回地跑向隧道,她拚勁全力地向前跑,可原來那短短的隧道像被拉長了數倍,無論班昭予怎麼努力,她還是沒有跑到終點。班昭予隱約聽到背後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聲音很輕,瞬間,班昭予的腳步慢了下來。
她慢慢地往前走,還是沒有回頭。如果說隧道的風聲像鬼怪的嗚咽,那班昭予背後的聲音就是輕柔的耳語,它在引誘她,陷入永遠不會蘇醒的夢境中。
沒有比這更糟糕的情況了。班昭予用指甲死死扣住了自己的手心,疼痛能讓她維持必要的清醒。這隻是副本的剛開始,班昭予甚至還沒登上那輛死亡列車,她不相信這裡就算她的死局。
直到手心隱隱滲出血,班昭予也沒有回頭,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卻始終沒有因恐懼變得不穩。這時,背後的聲音還在繼續吟唱著,班昭予能感受到,有東西攀上了自己的肩膀,雖然隻停留了一瞬,班昭予還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強行抑製住自己大喊的欲望,像一個苦行僧一樣,直直地向前,不知走了多久,終於,班昭予走到了隧道的儘頭,她瘋了一樣地爬上樓梯,確保後麵真的沒有東西跟著自己的時候,才重重喘了口氣。
腕表上指針走到了一點四十分,距離火車發車時間剛好五分鐘。班昭予不打算再作死了,她老老實實站在四節車廂的等待區,看向被迷霧籠罩的遠處。在白霧的掩蓋下,這個世界看起來蒼白又純粹。
沒過多久,一列老式的綠皮火車便出現在了眼睛。汽笛噴出的水汽與白霧融為一體,綠皮車慢慢悠悠地減速,最後四號車廂的車門在班昭予麵前站定,車門被打開,一位麵帶笑容的乘務員正貼心地迎接她。
班昭予上了車後,車門就立刻關閉了,沒有人對車站裡上來的隻有班昭予一人有反應,乘務員乃至乘客,仿佛對這件事習以為常,甚至連眼睛都沒抬一下。
14F,班昭予在四號車廂裡到處尋找這個位置,終於在靠近左側窗戶的白色方桌上找到了正確的號碼。班昭予坐下後,發現坐在對麵的女人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班昭予定睛一看,不是彆人,正是她的心理醫生——蕭婼!
“你好啊,我的病人。”蕭婼笑著打了聲招呼。
班昭予很驚喜,在這個古怪的世界裡遇到的第一個熟人居然是她,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那樣。班昭予想了想,問出了她一直沒有機會問出口的問題:“你怎麼也來參加這個節目了?是醫生的工作出了什麼問題嗎?”
“沒有,”蕭婼轉頭看向窗外的風景,漫不經心地解釋道:“那天你離開之後,我猜你再也不會回來看病了。可我實在不想放走你這個新奇的病例,所以就托人幫我報了名,可沒想到,這個節目居然這麼特彆……”
蕭婼的語氣輕飄飄的,沒有半點不滿。可班昭予還是莫名感到愧疚,她道歉的話還沒等說出口,蕭婼便主動轉移了話題。
“你猜我什麼時候到這裡的?”
班昭予搖頭,接著問道:“你醒來就在這列車裡麵了嗎?”
“是的,據我所知這個副本世界隻有紅旗車站一個中轉站,我醒來有好一會了。”蕭婼回答道。
“你怎麼知道的?”班昭予又問。
蕭婼眼神示意班昭予看向後方,一個乘務員站在那裡,麵帶微笑地回答著每一個過路乘客的問題。班昭予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十分愚蠢的問題。
“我跟你講一講我醒來之後看見的事吧。”蕭婼將兩隻手交錯在一起,纖長的手指循著節奏輕點凸起的骨節,姿態放鬆而舒展,透過車窗的光芒照射在她的臉上,一雙眼睛黑如點漆。
“你看後座那對中年夫妻,他們其實隻買了一張坐票,那個男人把一個小姑娘擠走之後自己霸占了這個位置。小姑娘本來是替人占座的,現在哭著走了,我猜她是去叫人。”
“遇到這種事不應該找乘務員嗎?”班昭予不解地問。
蕭婼沒回答,還是看著窗外的景色,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班昭予突然有點泄氣,她隻好一起看著窗外,企圖發現到底窗外有什麼,讓蕭婼看得如此著迷。
沒一會,車廂裡出現一陣騷動,果然像蕭婼說的那樣,穿著綠衣服的小姑娘帶著一個染著黃毛的青年走了過來,黃毛氣勢洶洶地走到中年男人麵前,率先發難道:“你要不要臉啊?搶人家小姑娘的座位,這是你座嗎你就坐,不怕燙屁股?”
“知道什麼叫尊老愛幼嗎?我一大把年紀坐一會怎麼了?等我歇一會就起來,小姑娘年紀輕輕這點事都不懂嗎?”男人無賴地回答,顯然沒把這年輕人放在眼裡。
聽了這話,黃毛氣得不輕,他用手一把砸向桌麵,威脅道:“你他媽趕緊給我起來,小茹她性子軟,我可不是什麼好欺負的。你要是再不起來,你信不信我能把你揍得滿地找牙?”
班昭予疑惑地看向乘務員,她還是僵笑著站在原地,對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視而不見。這時又傳來一陣騷動,班昭予一看,那中年男人似乎也被惹毛了,他站起身抬手就要朝著黃毛的臉扇過去。
眼看那手就要碰到黃毛的臉了,這時,班昭予的身後突然傳來了巨大的聲響,還沒等班昭予反應過來,眼前就被熊熊烈火包圍住,班昭予努力向前掙紮,想要抓到蕭婼離開這裡,接著,她就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直接撕碎了身體。
在意識渙散前的最後一刻,班昭予似乎看到世界變得一片漆黑,像舞台劇落幕,又像被黑洞吞噬。
……
死亡列車副本第一次輪回,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