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我 不行,我沒辦法做到(2 / 2)

範煜幫她善後慣了,見她朝前走了,於是歉意地對張道清說:“你彆介意,她不信這些,我們有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你們很熟嗎?”張道清狀似無意地反問。

範煜見他將手抽了出來,背在了身後。這一動作的一瞬間,他瞥見他右手手腕處有一片鼓起蜿蜒的傷疤,像是被燙傷過的痕跡。

他想了想,溫和地回道:“也許吧。”說完,也不看他是什麼反應,便慢慢悠悠地朝柳楨前進的方向走去。

留下張道清和他的破攤位。

“小魚兒拒絕了我,”他將錦旗一麵麵整整齊齊地收了起來,包括他剛借來的攤位,將一切收完後,他把那張寫有“敬奉恭上張道清大師”的錦旗單獨拎了出來,略有嫌棄地找一個地方扔了出去,很苦惱的樣子,“唉,長大的孩子真不聽話。”

他除了一把木劍什麼都沒帶,木劍裝在一個樸素的劍鞘中,被他背在背後,似乎已經用了許多年了,裂縫中有歲月的痕跡。

“但是沒辦法啊,”他眼睛彎的隻剩細密的眼睫,“隻放你一個人的話,還是不太放心呢。”

*

月亮高高掛在樹上,周圍泛著一圈銀光。

涼風拂麵,樹葉與樹葉之間摩擦發出“颯颯”的聲音,如果沒有那些糟心事的話,可以稱得上舒坦了。

夜漸深,如果不掌燈,僅靠月光的話,甚至不太能看清前路。

“啊,螢火蟲。”柳楨小跑了幾步,發光的小蟲子被她攘著四處紛飛,“嘿,彆跑啊!”

範煜手中提著一盞走馬燈,天一暗便用火折子點燃了。這叫——一人提燈,全家造福。李百藥和柳楨去攆螢火蟲了,他們剛才走這麼長的路不至於摔跤,多虧了他手中的這盞小燈。

突然傳來急促促的敲梆聲——

篤、篤、鏜——

篤、篤、鏜——

是打更人敲響梆子的聲音,這是他們第三次聽見這個聲音,這意味著現在已經是三更了,也就是子時。

“時間到了。”範煜說。

柳楨丟下螢火蟲,跟在他身邊,他們往湖中央的橋上走去。

橋年久失修,踩上去有種“吱吱喳喳”的聲音,用還是能用的,他們上午已經檢驗過了。不過早上是早上,晚上是晚上,在一片昏暗的樹林中央聽見這樣瘮人的聲音,還是止不住讓人的手臂上冒出雞皮疙瘩。

像是許久未見人影的鬼魂嘰嘰喳喳地議論。

柳楨走得很快,她不怕鬼怪之說,走得很是坦蕩,邊走還邊敲著橋上的欄杆,煞有介事地談論道:“這欄杆搖搖晃晃的,也該換了吧。就算寶蓮湖乾涸了,跌下去也不得了啊。”

範煜朝她那邊看了一眼,應道:“說得很是。”

他們兩個走得輕鬆,李大夫的心臟卻在走獨木橋似的,仿佛底下就是懸崖,稍不留意就會小命嗚呼。

“慢點......柳小姐、範兄......等等我......”

“我說,”柳楨抱胸靠在一邊欄杆上看他,嘻嘻笑了兩聲,“走得慢才更容易掉下去吧?”

此話一出,李百藥的小臉更是白了一個度。

“柳楨,”範煜突然出聲,“彆靠在欄杆上,這裡的欄杆不穩,很容易——”他的瞳孔驟然放大,手中提著的走馬燈“哐當”一下掉在地上。

“我——”柳楨的話停在一半,整個人天旋地轉向後倒去,視線不由控製地從範煜身上移到漆黑的天空。

“呼......呼......”範煜呼吸急促,一隻手緊緊扣住木製橋的一角,另一隻手——緊緊抓著柳楨的左手。

她身體騰空,差一點就要掉下去。

寶蓮湖無水,湖坑雖然不深,但離長橋仍有一段距離,摔下去的話,要是摔下去的話......

一滴汗劃過她頰邊,眼角似乎有晶瑩的液體閃閃發光,但她使勁一眨眼,就消失了。

“把手給我!”柳楨的失足使李百藥忘記了恐懼,他衝上來,但還是遲了一步。

“不、行——我沒辦法做到......”

她連舉起右手的力氣都失去了。她能感受到自己與範煜緊握的手開始有鬆動的跡象,兩手間的汗越來越密,越來越多。

李百藥癱坐在地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要掉下去了——柳楨抬頭看了一眼,範煜咬緊牙關費力地抓住她的手,試圖將她拽上來,可是仍是力不從心。

“抓住我!”他吼道。

柳楨從沒聽他有過這麼大的聲音,就算在王府的書會中,他那樣生氣,也沒有像這樣失態的時候。

“我——”

柳楨說不出話,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她要抓住他。於是使上全身力氣抬起右臂,就差一點、差一點就——抓住了......

她的手終於抓上了他的手臂,感受到他緊繃的小臂。

一滴汗從範煜臉頰劃過,滴落到柳楨揚起的臉上。

可是這時候,李百藥突然喊道:“範兄!著、著火了,橋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