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在一旁有氣無力地小聲發牢騷:“對對對您發明的,可是是小的背了一路,小的拚好的呀。”
呼吸聲漸趨平穩,大家入睡得很快。
夜間刮起了大風,身下的草左右亂舞章法地晃了起來,樹枝也伸展著身軀,寂寥的天地間,有一群人橫七豎八地躺在草地上,與自然親密接觸。
偶爾來一兩次這樣的旅行,也沒什麼不好的。
*
“我說,沒爹沒娘養的家夥——”衣著樸素的小男孩咧著張惡劣的笑,伸手朝他抓去,“手上拿著什麼?不給你爹爹我嘗嘗?”
那人一說完,身後一陣嘻嘻嘻的笑聲,像惡魔似的將他包圍。
他低著頭向後退了一步,手上的東西仍舊抓得緊緊的。
前麵的小孩步步逼近,將一口醞釀已久的痰朝他吐了出去,“可惡啊,像你這樣的家夥,除了有一張白臉,還有什麼呢?鄧翠翠是我娘買給我的媳婦,跟你這種人不一樣,她認得字,你憑什麼像婊子一樣勾引她?她是我的媳婦!我的!”
那小孩猛地推了他一把。
腳下踉蹌兩下,他抬起頭正視這個頑皮的孩童,麵無表情地盯著他,冷淡的似乎置身事外。
“我根本不認識鄧翠翠,”他張口一字一句地重複,“我不認識她。”
既然不認識,又何來勾引二字?
領頭的小孩被他幽黑的眼睛盯得心裡發毛,不禁惱羞成怒:“怎麼不反駁你有娘生沒娘養的這件事了?狗娘養的!”
他手一伸,使了十足十的力氣,雙手撲上他的肩。
他還陷在對方惡劣的話語中,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回過神來時,已經跌進了深淵似的湖中了。
“啊呀,掉下去了呢!”岸上的小孩裝腔作勢,毫不留情地放生大笑,好像乾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似的,“讓他嘗嘗水的滋味。”
“他不會死吧?”身後有小孩良心未泯。
“淹死了就淹死了,不關咱們的事,”領頭的小孩乜了身後一眼,“怎麼,你怕了?是不是還要哭著回家找你娘?”
“我怕什麼!”那小孩一個激靈,連忙道:“我這是怕他死不成!”
領頭的哈哈大笑著大力拍了怕後麵小孩的頭,說:“你替我想了個好主意。”
說著便解開褲頭,把他的家夥漏了出來,“早上喝多了水,突然想拉尿了,”他轉頭對身後的弟兄們說,“喝了水沒?使勁給我尿,沒尿到他頭上我饒不了你們!”
身後的弟兄們也紛紛解開褲頭,學著他的模樣站在岸上,擺弄著自己的物什。
他自然聽見了他們的話,可是不會鳧水的他正在和水爭分奪秒地作鬥爭,雙臂上下撲通著,時不時嗆幾口並不好喝的水。
他眼睛被水嗆得通紅,聽見他們嬉笑的話,心中既氣憤又無措,伴隨著一種無能為力的恐慌,拚命晃動雙手試圖遠離他們。
那時他滿心想著遠離,卻沒想到,離開岸邊的他,又能到哪去呢?
岸上黃色腥臭的尿液劈頭蓋臉地傾瀉而下,末了抖兩下,最後滴出兩滴,算是舒舒服服地上完廁所了,終於提起褲子準備一走了之。
“走了——”帶頭的露出年少卻猥瑣的表情,轉身領著一眾小弟們揚長而去,“我爹娘說了,允許鄧翠翠和我睡在一張床上,到時候——”
身後的小弟也賊兮兮地會心一笑。
領頭的踹了後麵小孩一腳,“去你的,笑什麼笑,連你也打她的主意不成?”
“我哪敢啊!”後麵的叫苦求饒。
人之初,性本惡的道理昭然若揭。
聲音漸遠,可是他仍在水中如蜉蝣似的飄蕩。
要死了......要死了......
卻露出一副釋然的表情,手中緊緊抱著的東西在水中軟了下去,逐漸分散。
——一個饅頭而已。
“喂,抓住我的手——”
他抬頭,恍惚見到了一個神仙似的帶光的人影。
半天沒動靜,那人不厭其煩地重複著:“你想死是不是啊,抓住我的手。”
他的淚忽然就落了下來,融入水中,替這水增加了些許微不足道的鹽分。可他拚命止住流淚的衝動,憋得鼻頭通紅,他很想嘩啦啦地大哭一場,可是他沒有。
哭?隻有弱者才會哭。
當他將手伸出去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原來他還想繼續活著。
他還不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