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剛才是生氣了嗎?”柳楨小心翼翼地問,“是因為什麼生氣?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他無奈搖頭,“你說你完全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我隻是有些震驚。小時候的事情,我可是全都記得呢。”
“怎麼,炫耀你的腦袋容量大嗎?”她哼了一聲。
“......其實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他放慢了速度,看著她的眼睛,然後又看向前麵路的方向,“我小的時候......人緣......不太好,有一件事我一直記到現在——有一個人救了我,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是她救了我——啊,就是花溪縣的那個湖,不過現在應該荒廢了吧——”
“柳小姐,說起來——”
不會吧,騙人......柳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回想起落水那個晚上所做的離奇的夢,一個也叫做“範煜”的男孩。他遲遲沒有下文,似乎又也覺得絕不可能,畢竟小孩子的記憶是不能當真的,是虛幻的,是帶有美化色彩的......
“那個人,和你很像。”
“是因為都會水吧?”她下意識否認。
範煜的表情變幻莫測,在月光下忽明忽暗,一瞬間明了,另一瞬間又暗了,“我好像沒說過跟水有關吧,你是怎麼知道的?”
柳楨一噎,“因為你害怕水啊,很快就能猜到!”
“......說的也是。”他嘴唇一動,無法反駁。
“而且,就算我說看見你被一群壞小孩欺負,可憐巴巴地抱著一根浮木,然後就噗通一聲跳下水把你救上來的人是我,你會信嗎?那太可笑了不是嗎,那時候我才多大啊,我和你差不多大,可能還在家裡玩秦牧風刻的千奇百怪的木雕,怎麼可能去救你呢?”
“我信。”
“你——”
“我信,”他說,“我都記下來了,那個人的樣子,家裡還存有當時回家畫的人像,我可以回家找給你看。”
她啞口無言。
她都不信的事情,他憑一個記憶又能說明什麼呢?
“好,那我告訴你,我確實做了一個夢,夢裡救了一個同樣叫做‘範煜’的人,如果是真的,”她側身到他麵前,半個身子懸空,沒被綰住的長發像一道幕布似垂著,“很高興你還能記得我。等回宋家村,我想看看你的畫。”
“當然沒問題。”像是又回到了那時候,像個孩子一樣靦腆,他又誠摯地道謝:“謝謝你救了我。”
“哎、真是的,這還不一定是真的呢。”這多不好意思。
他的疑問解決了,連帶著牛車都平穩輕快不少。
“我、我也有事要說——”柳楨正襟危坐,雙手握拳,腦子裡天人交戰了一番,想清楚了之後,便打算一鼓作氣說出來,“你有喜歡的人嗎?”
見他疑惑地搖頭,她不可抑製地呼了一口氣,心中雀躍,“我有喜歡的人哦。”
“跟你一同長大的秦家小郎?”
“才不是他!”
還有誰?難不成是——“張大師?”
“不是。”
“我見過嗎?”他指了指自己。
“見過。”她咬牙切齒,孺子不可教也,她可是個黃花大閨女,非讓她當著他的麵說出來,這樣真的好嗎?
他驚訝地道:“李大夫?”
“笨蛋......”
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實在想不出來還見過誰。
“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麵就喜歡你了。”這句話是她閉著眼睛說出來的,月亮聽見了都要羞地躲在雲層之後,悄悄探出頭來看,“我們成親吧!”
......
等等......她突然睜開眼睛,瞪得滾圓,手忙腳亂地抓著車上的木欄杆,牛車突然像喝醉了酒似的,東倒西歪地“蜿蜒”前進,又踩了一個又一個的坑,吭哧吭哧響,範煜已經——完全呆住了啊!!
“範煜!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她哭笑不得,巴不得自己掌繩。
“啊——!”一隻手橫在她腰間,手一緊,使她靠在她身上,不被甩出去,態度倒是蠻好的,隻是像傻了一樣,不停地道歉。
停得很突然,像是被一道屏障屏蔽了一樣,速度一下子完全喪失,恍惚間停了下來。
柳楨緩過神來——客棧,這就到了......啊?轉頭卻見他還呆呆地愣著。
阿彌陀佛,真是罪過。
——
柳母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收到了兩封信。
將信展開,卻見兩個相異的說辭:
一封是柳楨留的,說她與範家小郎去臨縣遊玩一番,請她不必擔心。
另一封是張道清留的,卻說柳楨與他一道出去,一定會將她看好,請她不必擔心。
不過柳母卻從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封信中看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