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整整四排,蕭廷鈞和蘇鈺坐在第二排。車裡還坐了不少人,此刻所有人都閉著嘴,隻聽到小石子撞在車底的砰砰聲。
蘇鈺靠在玻璃上,腦袋隨著車子晃動,一下一下撞著,滿是涼意,也沒能讓他的腦子清楚些。
反倒更煩悶——
蕭廷鈞你一副委曲求全的樣子是給誰看呢!
看著蕭廷鈞滿臉內疚與自責,蘇鈺的嘴角裂了一下啊,也開始發揮出他畢生的演技:“我知道他回不來了。”
——“他最後,走的怎麼樣?”
怎麼樣?蕭廷鈞心說,又不是我送的他,我怎麼知道他走的怎麼樣?
“很安詳。”蕭廷鈞說。
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安詳?”蘇鈺發出了諷刺的反問,一字一頓,“那麼密集的槍聲,怎麼可能安詳?”
蕭廷鈞看著他的眼睛,晶亮亮的。
他忍不住伸出手,拇指在他的眼下按出了一絲溫熱。
演的真像。
你不也希望他死嗎?
怎麼最後也哭了呢?
“那你想讓我怎麼回答你呢?”蕭廷鈞問。
人死了,這是事實,到最後也無法改變。
蘇鈺的聲音極力壓抑:“沒有,我隻是想聽實話。我們學過,不能隨意放棄傷員以及丟棄同袍的遺體。”
“按照這個速度,順利的話,明天下午可以到達駐地。”開車的人說。
“我們還有多久到?”蕭廷鈞問前麵的司機。
車上的雷達以及所有無線電裝置都關著,生怕泄露了一點信號,暴露了整個車隊的位置。
司機隻能憑借星星判斷方位。
這四周的景色不是很熟悉,但必較像是一處著名的軍事地標地形。
“前麵是一處峽穀。”司機補充,“可能要做好戰鬥準備。”
他的話音剛落,車上所有的人都給qiang上了膛,齊刷刷的。
蘇鈺手裡是空的,蕭廷鈞給他手裡塞了一把小巧的勃朗寧。
蘇鈺握緊了它,這是他唯一的安全感。
蕭廷鈞給這個……大概不是為了他的安全,而是,為了讓他自行了斷!
兩邊的群山壓了過來,更加昏暗,車燈稍微調亮了一些,終於感覺不是摸黑前行。
車隊像海浪中的船一樣顛簸,車燈亂晃。
蘇鈺看出來,這條路選的極好,雖是峽穀,兩邊的山靠的沒有那麼近,安全還是有一定保障的。
車行一半,蕭廷鈞突然撥通一個號碼,蘇鈺還來不及阻止,就被接通了:“張晗最後怎麼樣了?”
對麵一愣,顯然也沒意料到他會問這個:“來不及掩埋,我們找了一張毯子,裹起來找到個荒廢的地下室放進去,鎖了門。”
蕭廷鈞掛了電話。
“你瘋了!”蘇鈺揪住他的領子,“為了這件事你開通信?!”
蕭廷鈞臉上的驚愕來不及褪去,就笑了起來,帶著整張臉,顯得有些滑稽:“現在在山穀裡,沒關係!”
“狗屁的沒關係,你就不該來!”蘇鈺吼道,“身為主帥,以身犯險,老師教的都學到狗肚子裡了吧!”
蕭廷鈞依舊微笑著,一點也不反駁。
油鹽不進!
“今天我要是死在這,都怪你!”蘇鈺哼了一聲。
“嗯,都怪我。”蕭廷鈞說,他伸出手,搭在靠椅上,假裝把他摟在懷裡。
“小瞳,你怎麼也來了?”蘇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轉頭,點名問後麵的小瞳。
順便看到了肩側蕭廷鈞想要搭上來又沒搭上來的手。
他瞪了蕭廷鈞一眼,蕭廷鈞收回手,回頭去瞪小瞳。
小瞳:無緣無故為什麼點名我?
我還想多活一陣子!
他頂著蕭廷鈞殺人的目光,用一種格外輕快的語氣說:“主帥都來了,我怎麼能不來?”
嗬,火上澆油!
“你主帥是軍人,他死是死得其所,你來算什麼?”蘇鈺掐了一把蕭廷鈞的大腿。
氣死了!
越想越氣!
好不容易有人能統一全境,要是他中道崩殂,還不知道還要努力多少年!
一定是這樣,蘇鈺想,我絕沒有其他想法!
“你這話說的,我該死?”蕭廷鈞問,手裡的qiang敲敲車窗玻璃。
蘇鈺閉嘴。
你qiang多你了不起。
這一車子都是你的人,都聽你的話。
車裡的空氣一下子凝滯了,蕭廷鈞有些後悔,剛才那句話滿含質問,不論誰說出口,都是對他人的一種傷害。
“明天下午才能到呢。”蘇鈺對小瞳說,“你先睡一會。”
小瞳說:“等過了這一段,我們就輪流休息。”
很快,車子駛出峽穀地帶,燈光又調暗,無線屏蔽裝置又開啟。
蕭廷鈞這輛車上的其他人都先睡了——至於睡不睡得著,就不是他們能覺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