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她真的太久沒見到他了。……(2 / 2)

理紗舉著手機,看到乙骨憂太定住了。

對方看著她,或者說,她的方向,雙唇微張,眼眸放空,所有情緒就這麼凝滯在白熾燈燦爛的光線下。

有一瞬間,理紗甚至覺得他聽到了五月的話,而且……

有點難過。

五月當然不知道她這邊的情況。

她還在電話那頭叫她:“聽到沒有?乙骨理紗!”

“你……”

與桃井五月氣勢洶洶的聲音一起響起,是理紗略帶沉重的疑慮聲。

乙骨憂太的眼神也迅速凝聚。

他目光準確地看著理紗,極力掩飾眉宇間湧動的情緒,可惜,不太成功。

而就當他以為她要說什麼時,他聽到這麼一句:

“有換內/褲嗎?”

“……”

“……”

*

習慣這種東西,真的很可怕。

明明上一秒已經聽到五月勒令,下一秒,她的大腦就直接跑到“弟弟洗完澡穿著臟內褲會不衛生”上麵。

但讓理紗更沒想到的是……

這人竟然真空上陣。

或者更明確一點,他竟然敢真空。

將一杯水放到乙骨憂太麵前,理紗看著他對她慢吞吞道謝,緩緩伸出手去拿杯子,五指和掌心圈住對現在的他來說有點嬌小的杯子,端起來,然後——

猛地一飲而儘。

半長式的黑發隨著重力往後落,露出柔軟的粉紅色耳垂,以及與耳垂相連的、那片呈現紮眼紅色的脖頸。

露餡了哦,少年。

理紗輕輕抿住唇。

真是……不知道從哪來的膽子。

本來,理紗讓他去洗澡,是想讓他在浴室泡久一點。

一方麵這樣可以保暖和緩解疲憊,另一方麵,雨山也肯定已經回來,能直接把一次性內/褲給他換上。

結果人十分鐘?還是五分鐘就出來了。

都不知道有沒有洗乾淨。

這一刻,理紗真的很想問他留學時候到底遭遇了什麼……但緊接著她又想到,自己大概已經沒有資格問了。

從那場爭吵之後,就完全失去資格。

雖然現在看著不太像的樣子。

理紗大概知道乙骨憂太想做什麼。

但她不接受。

客廳裡很安靜,乙骨憂太捧著空了的水杯,盯著茶幾不知道在想什麼。理紗也不想問,乾脆半躺到一旁的懶人沙發上,給雨山發信息。

#理紗:買到了嗎?

#理紗:[你的貓貓出現.gif]

她看著手機,大拇指輕劃屏幕等回複時,桃井五月的消息率先跳了出來。

#小桃桃:趕!他!走!

#小桃桃:[撒潑打滾.jpg]x2

#理紗:道理都懂。但麻煩你看看天氣。

#小桃桃:這不是理由!

#理紗:[貓貓歎氣.jpg]

#小桃桃:你忘了你哭過多少個晚上是吧!

#理紗:這還是沒忘的。

#小桃桃:那就趕他走!他又不是沒地方去,給把傘,讓他回學校,我不信他們學校沒保留他的宿舍。

理紗看著這話,知道她說得在理。

但是……

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她真的太久、太久沒見到乙骨憂太了。

不能完全將他長大的功勞歸於她,但在這二十年,她在照顧弟弟這方麵,的確付出了很多心血。

有段時間還因此和家裡鬨得不太愉快。

父母不想讓她太接近弟弟,認為弟弟是潛在暴力分子,擔心她會遭受到和妹妹一樣的事;而理紗則堅持弟弟不會,他隻是生病了,精神上的,隻要好了就能跟正常人一樣。

他們能因為恐懼放棄他,她做不到。

因為如果連她也這麼做,弟弟就太可憐了。

她聽到過的,那些從弟弟房間裡傳出來,在深夜中極度壓抑的哭泣與道歉聲。

理紗被手機震動拉回思緒。

但她眨眨眼,注意力卻反常得沒有看向手機,而是眼一抬,看到靠在客廳角落的那塊長條布袋。

那是……乙骨憂太帶回來的。

也不知道是什麼。

這個長度……

手機再次震動,理紗這才收回視線。

是雨山遙鬥的信息。

#遙鬥:[圖片.jpg]

#遙鬥:剛買到,現在回~

#理紗:好。

她回複完,抬頭,頓住。

叫“乙骨憂太”好像有點奇怪,叫“憂太”就更不可能……隻是還沒等她糾結完叫什麼,坐在沙發上的那名少年就已經轉過頭。

“姐姐?”

“……”比起她,他真是沒心理負擔呢。

隱約感覺到乙骨憂太不要臉,理紗一時沉默,還是說:“遙鬥已經買到內/褲,正在回來。”

乙骨憂太點頭:“不急。”

理紗覺得這純純客套話,不想搭理,畢竟真空的不是她。

但她剛準備躺回沙發,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爸媽和妹妹,知道你回來嗎?”

乙骨憂太搖頭,聲音很低:“隻有你知道。”

“我一下飛機就過來了。”

片刻,理紗才回答:“和妹妹說下吧。”

乙骨憂太應道:“好。”

理紗看著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而她握在掌心的手機也忽然震動了好幾下。

這個頻率,也隻能是桃井五月。

估計又在和她嚷趕弟弟走。

她垂眼,歎了口氣,從懶人沙發上站起來。

乙骨憂太的眼睛立刻追過來。

他又在盯她,仰著下巴,表情平靜,看上去很是乖巧無辜。

可是那又怎樣?

“你今晚留在這嗎?”

乙骨憂太一愣,很快追問:“可以嗎?”

“可以。”理紗點頭,在他剛露出一個微笑時繼續道,“但你得睡沙發。”

乙骨又是答應。

他坐得更直了,周身洋溢輕鬆的氣息,似乎無論理紗說什麼,都會得到肯定的回應。

隻是很快——

“隻有今晚。”看著乙骨茫然之後僵住的表情,理紗喉間發緊,“過了今晚,你就回學校去。以後沒什麼事……不。”

她頓住,眼眶微紅,下定決心,道。

“就算有事,也彆來找我了。”

窗外的雨聲忽然變小了。

理紗偏頭,低垂著視線,握緊手機以遏製發燙的眼眶,語速很快:“我回房間休息了,你在這等遙鬥回來。餓了的話就點外賣,你知道這裡地址;或者自己煮點東西吃,廚房裡有麵。”

她當然沒有得到回應。

但理紗管不了那麼多。

她輕輕咬牙,忍耐著心臟仿佛被蟲爬過的感覺。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明明是自己下定的決心,卻在出口時差點難受得無法繼續說下去。

是誰告訴她做個了斷會好受很多的?

根本沒有。

但沒關係,她能忍。

理紗快步走向房門。

隻是當掌心觸到冰冷的門把時,一道平靜的晦澀嗓音,便像重錘般衝她後腦勺砸了過來。

“對不起。”

她動作停住,眼眶瞬間紅了。

朦朧的水霧頃刻間占據視野,理紗喉嚨發緊,呼吸灼熱,心底被擊打的震顫像潮水般湧上來。

“對不起……”

這一刻,理紗突然很想回頭看看他,或者說好好地再看他最後一眼。

她想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在哭,畢竟自從乙骨憂太長大後,就很少像小時候那樣不停地掉眼淚了。

他隻是可憐的、小心翼翼的,不斷道歉。

乙骨憂太……憂太……她的弟弟。

她沒有血緣的弟弟。

隻是最終,理紗還是沒有回頭。她隻是深吸口氣,徑直地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