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紗低下頭,在吹來的傍晚清風中喃喃:“不是什麼大事。”
雨山遙鬥又是一陣沉默:“那就好。”
“嗯。”
理紗應完,感覺氣氛有點沉默,於是主動開口:“你呢?”她問,“你到家了嗎?”
雨山遙鬥:“我一個小時前就到家了。”
也許是聽理紗的語氣總算揚起來,他明顯更加放鬆:“也就你,雨下得跟一盆盆水往下潑那樣,你也能狠得下心讓我頂著大雨回家。”
他哼了一聲:“還有你知道更氣的是什麼?更氣的是,我踏入家門的那一刻,雨小了。”
“哎呀。”理紗忍不住笑了,“這不是連天都在催你趕緊回家嘛。”
“我看今天就純屬是我的倒黴日。”
“沒那麼誇張。”
“還不誇張?我們本來可以……”
“嗯——?”
理紗高高挑起眉。
雨山立刻安靜。
而就在理紗好整無暇地聽他在電話那頭支支吾吾、哎呀作響的時候,一隻熊貓突然進入她的視野。
和它一起的,還有一名少年和一名…
嗯???
理紗突兀地反應過來,瞬間將視線從少女身上轉開,定格到最初看到的那隻熊貓身上。
熊貓?真的?
活的?走在校園裡?
是玩偶嗎?一定是吧?
雨山遙鬥還在說什麼,她沒聽清,但仍記著要應兩聲。就在這時,那隻熊貓忽然抬頭,看了過來。
啊,對上眼了。
理紗剛這麼想,就看到對方非常自然地衝她招了招手。
……還在跟她打招呼。
“他叫熊貓。”
乙骨憂太的聲音忽然從耳邊落下。
理紗轉過頭,看見乙骨憂太臉上帶著試探:“他們今天晚上準備在宿舍裡吃火鍋。”他說,“想讓我邀請你一起……”
乙骨憂太目光微動,看了眼她握住的手機,輕聲問:“去嗎?”
理紗完全是憑意識反問:“啊?”
乙骨憂太沉默了會兒,又說:“他們都是我的同期。”語氣小心,“而且都知道你。”
理紗眨眨眼,聽到自己的回答。
“那就去吧。”
她放下手機,說:“我也想認識一下你的同學。”
*
結果來了很多人。
與憂太同期的禪院真希、狗卷棘和熊貓;還有一年級的虎杖悠仁、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
加上她和憂太,一共八個人,擠在不算大、但空間還算充足的宿舍。
說實話,還挺熱鬨的。
釘崎野薔薇和虎杖悠仁一來,就對她“姐姐長”“姐姐短”地發出打牌邀請;而熊貓拉著狗卷棘擋在一年生中間,叫嚷著“姐姐陪我們打遊戲”和“鮭魚鮭魚”。
伏黑惠和禪院真希本來隔岸觀火,但在理紗笑著說她打牌和遊戲技術都不好時,禪院真希立刻橫插一腳:“那姐姐和我們一起看電視。”
熊貓怒斥:“你平時就沒看過電視!”
然後轉頭來對理紗溫聲細語:“技術不好沒關係,我和棘可以保護姐姐。”
真希嗬嗬一笑:“我現在可以看。”
然後轉頭就向理紗揭他們的底,“彆信,他倆打遊戲連我都護不住。”
狗卷棘:“木魚花,醃高菜,明太子!”
然後轉頭對理紗笑眯眯:“金槍魚,鮭魚,蛋黃醬。”
理紗默默轉頭,看向乙骨憂太。
後者輕笑:“狗卷同學的意思是,「明明是真希同學打遊戲不聽指揮,遇到危險瞎上。」”他說著,笑容微斂,看了眼狗卷棘,“「姐姐一看就是很聽話的類型,絕對帶得動」。”
理紗倍感驚歎,很想問他是怎麼從幾個簡短字符中,翻譯出這麼長一句話的。
不過她沒有立刻答應。
而是在短暫沉默後,露出一個笑。
“那誰處理食材?”
所有人:“…………”
理紗微微一揚眉,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開始有意無意地往她弟弟身上放。
而被看的乙骨憂太本人?
就這麼笑吟吟站著,好整無暇,氣勢內斂。明明一幅很好商量的樣子,卻愣是沒人敢開這個口。
理紗多看了兩眼,覺得有點新奇。
她猜到這些小同學想叫她弟弟處理食材,但不知道是礙於她在現場,還是因為弟弟現在看起來……嗯……
氣場強大?強勢?
但不管怎樣,晚飯不能沒人處理吧。
理紗:“那就……”
乙骨憂太:“知道了。”
“憂太大哥!!!”
在一眾“嗚嗚嗚憂太大哥真好!”“憂太大哥真棒!”“鮭魚鮭魚”的歡呼聲中,他眼簾微闔,像是在歎息,接著看向理紗,唇角微抿:“那姐姐和他們玩一會兒?”
理紗無言地看著他。
她卷起袖子和憂太一起進廚房的時候,後者還在試圖說服她:“不然你還是和他們一起玩吧?不玩也可以,休息一下。”他偏著頭看她,眉頭顰起,“這裡我來就可以。”
“沒事啦。”
“可是……”
“真的沒事——”
理紗拖著長音敷衍地應,手腳利落打開放在琉璃台上的大包塑料袋,看了眼:“憂太,你處理蔬菜?”
乙骨憂太站在她身側,“嗯”了一聲。
這應得理紗想笑。
她看了他一眼:“乾嘛呢?”
乙骨憂太垂著眼,雙手輕輕撐著琉璃台邊緣,由寬闊身軀帶來的驚人壓迫力撲麵而來:“這些家夥就倚著姐姐你弄菜。”
說是這麼說,嗓音卻是柔和無奈。
帶著無限包容。
……像是真的大哥一樣。
理紗輕笑:“明明是依仗你啊。”
她說著,眨眨眼,上下唇一碰:“憂太大哥?~”
乙骨憂太倏地抬眸。
明潤的眼眸是靜淌的清湖,澄澈溫暖,挑起的眼角裡氤氳著如水的笑意。雪亮的燈光下,女人近在咫尺的肌膚細白得如冬日初雪,唇倒是粉色的,看起來很柔軟,也很好……
乙骨憂太及時止住所有想法,卻沒能按捺住耳尖的發燙。
這逃不過女人的眼睛。
於是她眉眼一彎:“嗯?大哥~”
如過電一般的觸覺迅速從背脊升起。
乙骨憂太頗有點狼狽地轉開視線,看向自己撐住台麵的手,喉間微滾。
頂著女人含笑的目光,他終是無奈的低聲討饒:“姐姐……”
“嗯嗯~”
理紗笑著,有種終於看到了乙骨憂太的感覺。
沒有消失的一年,沒有橫亙她不知道的咒術界,也沒有長大長高、變壯並且換了發型——在那耳朵仿佛被火燒般通紅的畫麵中,她終於又見到了那個自己熟悉的人。
乙骨憂太。
她的弟弟。
“所以他們為什麼叫你大哥?”
理紗一邊將肉片往盤子上碼整齊,一邊問。
“……啊……”
“‘啊’?”
她覺得這回答有點奇怪,便隨口做出合理猜測:“因為你最大?”
乙骨憂太答了:“不是。”
理紗碼好肉片,欣賞了會兒圓盤上粉白相間的畫麵:“那是什麼?”
乙骨憂太卻沒回答了。
理紗好奇地轉過頭去,剛好看到乙骨憂太露出無奈的表情。
他似乎對解釋這個問題感到難為情,眼睛盯著手上處理的蔬菜葉,在一片嘩啦啦的水聲中明顯吞咽了下才開口。
“因為我是特級。”
理紗沒反應過來:“特級怎麼了?”
這下,乙骨憂太看了過來。
但他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注視她,表情無辜得像是在問:
這要我怎麼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