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骨憂太語氣誠懇:“現在沒有。”
那就是說剛才有!
可惡!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弟!
理紗咬牙切齒,覺得對方是故意的。
畢竟他明明可以事先跟她說明要跳……樓,但他什麼都沒說,而是在確認她的意願後,將刀帶往她懷裡一放,就攔腰抱起她縱身一躍!
他明明可以事先說!
他說了她不就不跟……
……好吧,她還是會跟。
和五月相比,害怕根本不算什麼。
對,不算什麼。
理紗這樣安慰自己,半晌,總算從渾身發軟的狀態中緩過來:“放開。”
乙骨憂太沒動:“你確定?”
“確定……起開,熱死了。”
理紗用小臂隔開兩人距離,才感覺到一股風穿過兩人中間的距離。但現在本來就是六月天,少年體溫又高,所以即便有風,卻還是熱的。
直到乙骨憂太完全退開,理紗才感覺舒服了點。
她懷裡還抱著刀,看著麵前空空如也的陽台深吸兩口氣,剛冷卻完發熱的心臟,就看到乙骨憂太越過她,拉了拉落地窗的門。
沒拉動。
很顯然,落地窗鎖住了。
而不單鎖了窗,就連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從外麵他們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
理紗下意識看向乙骨憂太。
後者也正好回頭。
雙方對視了會兒,雖然理紗不知道這個對視有什麼意義,但顯然隻有她這麼認為。
因為下一秒,她就聽到一點奇怪的、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緊接著,落地窗就這麼被拉開了。
理紗:“……”
她看向被乙骨憂太手擋住的落地窗鎖,又看看對方無辜的表情,腦子裡一瞬間想的,竟然不是兩人正在實行犯/罪,而是她弟的力氣有這麼大?
但想想,她弟現在都能隨隨便便跳個十六樓,力氣變大什麼的……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嗷?
但他怎麼確定裡麵沒人?
理紗看著弟弟,決定將這個問題咽進肚子。
憂太應該不可能挑有人的時候開窗。
隻是……
理紗走過去,將刀還給乙骨憂太時,猶豫道:“憂太。”她看著他,語氣真誠且猶豫,“你們做前期調查……都這樣的嗎?”
無論使用何種手段。
隻要能調查成功就……行?
乙骨憂太拿過刀背上,聞言默了默:“不是。”他雙眸微閃,解釋,“一般咒術師不參與前期調查,這些都是輔助監督的工作。”
理紗張嘴:“哦。”
然後就不知道說什麼。
隻是不能否認的是,她鬆了口氣。
有種“弟弟不是時時刻刻在犯/罪真是太好了”的、不合時宜的輕鬆感。
“姐姐?”
“不,沒什麼。”
理紗收拾好心情,伸手撩起被風吹動的厚實窗簾時,忽然又想到一點。
要是被任何一個認識她的人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
理紗沒忍住笑。
荒謬,真的太荒謬了。
她一個堂堂東大生,竟然在這乾些非/法/入/室的事。救命,這種感覺,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好。
不過……
理紗一邊垂頭往裡走,一邊漫不經心地想。
他們剛才跳上來的時候,應該沒人看到吧?
她站定,抬眼的下一秒,思緒凝固。
同時滯住的還有笑容。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無法辨認出自己看到的是什麼,隻知道在那些令人如墜冰窟的昏暗中,一閃而過的照片上,是令人心悸的熟悉身影。
那是桃井五月。
那些……這些……都是桃井五月。
在家裡的、在學校的、與友人在聚會的;大笑的、麵無表情的、還有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一張又一張,挨擠著,推搡著,嚴絲合縫,像是從桃井五月身上割下的一塊塊肉,而後又重新拚湊成一個全新的桃井五月。
壓抑的、瘋狂的。
隱藏在微弱月光與黑暗中的。
桃井五月。
從身後照入屋內的冷光在逐漸擴大範圍,理紗沐浴其中,忽然感到一陣惡寒。
她抖著手,一邊壓製湧到喉間的酸苦,一邊往口袋摸去。
得報警。
必須得報警。
隻是剛碰到手機,她就被一聲“姐姐”叫得清醒過來。
是了。不能報警。
不然先進去的肯定是他們。
理紗死死抓住口袋裡的手機,用力得掌心都在發痛。她強迫自己順著憂太的叫喚回頭,看到的,卻是乙骨憂太背對自己,深深彎腰的畫麵。
理紗忍著渾身顫栗,清了清嗓子。
“你在乾嘛?”她邊問,邊走過去。
被憂太整個身軀擋住的,是一架望遠鏡。
正對著五月家的陽台。
理紗弓著身,雙唇緊抿地看著目鏡中的畫麵。身邊,乙骨憂太聲音很輕地開口:“這裡的詛咒氣息,與五月姐身上的一樣。”
氣氛安靜好一會兒,理紗才開口:“所以,五月是被這個人,”她語速慢,還有點用力,最後幾個字從喉間滾落時,燙得仿佛能看見火星,“詛咒了?”
乙骨憂太低低應了一聲。
理紗直起身,吸了兩口氣保持冷靜。
“可以找到是誰嗎?”
“可以。”
這個回答過於/迅速,理紗偏頭望去。
乙骨憂太遞過來一張卡。
理紗接過,是一張早稻田的學生證。
和五月一個學校。
理紗沉著臉,借著月光,看清上麵的名字。
井野大雅。
“我在望遠鏡旁邊的地上看到。”乙骨憂太在旁邊低聲說,“我已經將名字發給輔助監督,拜托他們調查這個人,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
理紗沒有說話。
她注視著學生證上的那張臉,隻覺得胸腔中有一團無名火在越燒越旺。
直到乙骨憂太握住她的手。
觸感輕柔,帶著安撫意味將她整個手都包裹進去,熱意從他的掌心傳遞到她的手背,然後是手指,指尖。
一股令人信服的堅定感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他說:“彆擔心,我會處理好。”
理紗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氣。
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在顫抖。
“好。”她應道,喉嚨發緊,注視著對方抽走被她死死捏住的學生證,忽然再次開口。
“離開之前。”
理紗抬眸,對上乙骨憂太的眼睛,語氣異常平靜:“把這望遠鏡給我砸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