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是這麼一愣,雨山的電話停了。
但這不重要。
她看向乙骨憂太,眨眨眼:“不是……”
然後被打斷了。
“如果不是,姐姐為什麼故意不接他的電話?還吃冰淇淋?”乙骨憂太皺著眉,臉色微沉,聲音也低低的,“你隻有不高興的時候,才會買這類甜品吃。”
他說著,嘴巴挪動兩下。
“你甚至想買貴的。”
理紗看著他,目不轉睛的。
很不合時宜,但是——
她弟弟竟然真的在生氣誒。
這種奇妙的新鮮感讓理紗一時間沉默,直到憂太再次不滿地開口:“姐姐還想否認?”
“額,嗯。”理紗無意義回應了兩個音節,在弟弟眉頭攏得更緊時驀地回神,“不是,真不是他,關他什麼事啊?”
她說完就頓住,大概也是想起剛才故意沒接電話的行為:“哎呀,可能是有那麼一點相關,但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情侶間會有的小爭執而已。”
情侶間會有的……
小爭執?
乙骨憂太眸光一點點暗下去,垂放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起。
原本,他以為姐姐吃冰淇淋是為了平複心情,就像他到現在回想起剛才的情形,心臟就會無法控製地狂跳一樣。
結果呢?
故意不接雨山遙鬥電話;提起對方時語氣也無法掩飾冷漠;她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剛才看著手機的表情有多冷淡!
態度這麼明顯,卻還是在他追問時堅持告訴他“不是什麼大事”?!
但他又能說什麼?
這就是他姐姐啊。
容易讓步,容易心軟。像電視劇那些真善美的女主角,無論是誰,無論對方做了多過分的事,說了多過分的話,隻要示示弱,就能笑著給予原諒。
他該想到的。
他早該想到的。
因為他自己就是利用的這點。
他都能被原諒,雨山遙鬥身為她男朋友,被原諒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明明做了令人不快的事——
乙骨憂太緩緩握緊拳頭。
而他幾乎能預見,未來往後的日子,他姐姐會因為“情侶爭執”的事不高興多少次,又原諒對方多少次。
……
但如果是他的話。
乙骨憂太望進女人眼眸中的蔚藍晴空。
如果是他的話——
“好啦好啦。”
理紗笑著抬高手。
可憂太現在實在太高,即便踮起腳,她也隻能堪堪夠到他腦袋側麵的位置。
理紗不挑,輕揉了下他的頭發安慰道:“我真的不是因為他在不開心。”
再說,如果她真的因為雨山遙鬥一兩句話而不高興很久,那才大件事呢。
“也不對,準確點說,我也不是不開心。”她放下手,抓著圓筒的那隻手刮了兩下甜筒包裝紙,才終於吐露心聲,“我隻是在怕,憂太。”
她從來沒有和弟弟說過這些。
不,應該說。
她從來不會和他說這些。
可是現在,麵對弟弟低垂著視線的陰沉表情,理紗突然很想說出來:“咒靈出現的時候,我什麼都看不見。”
可是感覺卻那麼真實。
那種巨大到她無法抗衡的力氣,那種她拚儘全力,也無法阻止五月離她而去的感覺。
無力、絕望——
墜入深淵般的無望。
這些感覺,它們都是真的。
以致於她現在想起來,仍會克製不住顫抖。
“當時隻有一團空氣在我麵前。”理紗顰起眉,努力克製著再次從心底湧上來的顫栗,“我那個時候甚至在想……”
如果五月真的死了怎麼辦。
她會瘋掉的吧。
理紗吞咽了兩下,渾身克製不住顫抖。
在真的哭出來之前,她張開手,迎上了向前一步的少年。
乙骨憂太的懷抱不可思議的寬大。
厚實、溫暖,像一團在黑暗中徐徐燃燒的焰火,不亮,卻氤氳著一份屬於安全的力量。
理紗埋首在裡麵,感覺剛才在洶湧的淚意竟逐漸平複。一股淡淡的清香暈繞在鼻尖,很熟悉,是她慣用的洗衣粉的味道。
“幸好你及時……”
“對不起。”
一道壓抑聲線截住了她的話音。
理紗頓住,剛想後退,腰間卻驀地一緊,被一股大到她也在發痛的力道狠狠按住。
一股灼熱循著她的脊背往上。
理紗頭皮一麻,被掌住後頸時,一種被圍困的感覺讓她無法克製地抬起頭想逃離,卻又因為理智知道抱她的人是誰而強行放鬆下去。
“憂太。”
理紗抬手按在少年同樣繃緊的上臂。
“對不起。”
又一聲道歉,再次阻攔女人的聲音。
她眨眨眼,忽然發現從這個角度,憂太的肩膀幾乎擋住她的全部視野。
可是明明有著這麼寬厚的臂膀,少年噴灑在她耳側的呼吸卻那麼沉重,聲音也仿佛玻璃般脆弱:
“是我來晚了。”
“以後……”
“不,你沒有。”
理紗堅定地打斷他。
耳邊的呼吸凝住了。
理紗試著動了下手,沒成功——弟弟的姿態,與其說在抱她,還不如說是在禁錮她。
於是她隻能退而求其次地偏過臉去。
“你沒來晚,你來得剛剛好。”理紗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側耳,聲音很輕、很認真,很柔和,“是你及時出現救了我們……像光一樣。”
說到這裡,她眉眼柔和下去。
“所以謝謝你,我的光。”
起風了。
空氣裡傳來了樹葉被吹響的沙沙聲,延綿的,柔和的。理紗看不到乙骨憂太的表情,卻聽到他驟然混亂的心跳聲。
像是最激烈昂揚的樂聲,紊亂中帶著不易被察覺的秩序,如擂鼓般在耳邊奏響。
直到一句耳熟的“喂!”從旁邊砸了過來。
驟然的一聲,溫柔的氛圍被頃刻間打破。理紗皺了皺眉,轉頭,果然看到雨山遙鬥大步走了過來,臉色還有點難看。
乙骨憂太也在這一聲中放開了她。
但他沒有退離,而是站在原地,一個絕對超過安全距離的位置,垂眸注視著身前的女人。
理紗在看雨山遙鬥,自然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但走過來的雨山遙鬥卻看得一清二楚。
這讓他差點沒穩住表情。
——他認得這種眼神。
或者說,太熟悉了。
從社團活動時偷瞄他的女人,從攔住他告白的女人,以及與他有過親密交往的女人身上。
而就那麼猝不及防的。
雨山遙鬥與乙骨憂太對上了視線。
接著,後者衝他淡淡一笑。
一股麻意迅速從雨山的脊背中躥到後腦勺,心臟也跟著怦怦直跳,仿佛一隻被入侵領地的野獸那般瞬間拉高警戒線。
“遙鬥?”
雨山遙鬥迅速看回理紗,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定在他們麵前。
因為某種連自己暫時無法確認的駭然,他回答的反應慢了半拍:“我打你電話…你沒接。”
他不是真的想讓她解釋。
所以沒等她開口,他就接著說了。
“我隻是想跟你說,桃井和青峰的父母到了,他們現在在上麵。然後……”
他快速舔了下嘴:“他們兩個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