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八月末伏,季夏暑氣不減,熱氣蒸騰於上,淮北大旱,於摘星樓開祭祀台,請願於天,賜下靈澤。
孟攸接過象征勝利的七彩絲綢,她俯身行禮,規矩未曾出現分毫差錯,她仰麵看向坐於首位的父皇母後,聲音鄭重:
“兒臣明曉。”
父皇大悅,一拍龍椅,渾厚的聲音傳遍整個大殿,笑意盎然:“我兒福澤深厚,朕甚是愉悅。”
皇帝此話一出。
大殿響起震耳欲聾的恭維聲音:
“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永安殿下福澤深厚,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是孟攸第三次祈福。
準確的說,這是孟攸第二次祈福。
第一次祈福時,她剛誕生,淮北降下甘露。
第二次祈福時,她尚且忐忑,可是不到一月,淮北再次降下甘露。
這是她第三次祈福。
孟攸的眼簾顫了顫,她忽而睜開眼睛,在這一片恭維祝賀聲音中抬頭望向自己的母後,可離得遠,她並沒有看到母後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耐和煩躁。
她隻看到了母後的笑容。
.
永安寺位於京城郊區以東,背靠長白山,山中有三千台階,彎彎繞繞,許是高度問題,常年煙霧籠罩。
馬車看著雖小,但內裡卻是一應俱全。
車夫行得穩,孟攸今早又起了個大早,頭也被重重的首飾壓得有些沉重,她趴在黃梨木的桌上,聞著熏香,竟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
她好像又做了個夢。
她同樣坐在馬車上,身子卻是無力,視線隨著被風吹來的簾子,望向幾乎沒有人的街巷。
坐在她對麵的男子斜椅在榻上,似乎發現她注視的方向,伸手將簾子掀開。
視野便越發清晰起來。
秋高氣爽,街巷無人,冷清又寂寥。
永安移開視線,望向倚在榻上的周鳩,神色不變,聲音平淡開口:“你帶我來這裡作什麼?”
周鳩此人倒是時間充沛。
永安明白,她若是再不說話。
周鳩能耗上她一天。
她雖無所事事,但完全不想同周鳩呆在一起。
周鳩嗤笑一聲,伸手將簾子合上,眼睛微彎,懶散又風流,他的聲音微挑,似在笑道:“看不出來嗎?”
“北夏的青雀街。”
他唇角彎著,眉眼也彎著,瞳孔卻是片嗤笑般的冷漠:“聽聞永安公主年少時常偷溜出宮,遊玩青雀街。”
永安公主教養好,
此時她的視線依舊落在他的身上。
這樣的認知讓周鳩笑出聲來,他似乎很愉悅的眯了眯眼睛,伸手便扣住永安的脖頸,將她攬到自己的懷裡。
永安並沒有掙紮,她的眼型狹長,睫毛微顫時,往日的清冷感夾雜了些下意識的驚恐,她自上而下的看著周鳩,並沒有說話。
他的手很冷。
從她的脖頸摩挲到她的下頜。
他感受著身下人的顫意,眉眼幾乎是愉悅的彎了彎,像是得到了心愛玩具的稚子,笑得渾身都在發顫。
那雙發著藍光的瞳孔一錯不錯的盯著永安看,他似乎商量著說,笑得很是愉悅:“鳩帶嫂嫂故地重遊一番。”
他歪了歪頭,
“嫂嫂不喜歡嗎?”
永安難以忍受眼前人的觸碰,但她被下了軟筋散,幾乎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
他似乎在摩挲著自己心愛的玩具。
細致又用力。
但他的手太冰。
凡過之地,都讓永安的皮膚產生些細細的雞皮疙瘩。
她渾身都在戰栗。
可他眼底卻滿是惡劣的愉悅。
周鳩突然鬆手,他站起身來。
沒有支撐力的緣故,永安倒在了榻上,她金枝玉葉,腰部都是感到陣疼意,她咬了咬牙,掙紮著想要從榻上起來。
但她渾身沒有力氣,剛支起的手再一次的歪了下,整個人重新倒在榻上。
周鳩掀起簾子,視線不冷不淡的掃了過來。
似乎永安這樣麵頰羞紅的樣子,讓他很是高興,他隻是呆怔瞬,眉眼便勾了起來,似笑非笑的視線在她的麵上打著圈似的轉了一圈。
就在永安羞憤欲死的間隙。
周鳩踩著台階,一步步又重新走了上來。
周鳩身量高大,身影劈頭蓋臉的向永安砸了過來,永安甚至感受到被掐住脖頸的窒息感,這窒息感隻是持續一瞬。
因為周鳩突然抬手,將她扛到了肩膀上。
永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周鳩就這樣如同扛麻袋一樣,踩著台階,將永安帶進了室內。
天下誰不知道新上任的大楚皇帝是個陰晴不定的主兒,哪怕他這樣公然扛著個少女,也沒人敢看他一眼。
但永安很難受。
她的胃部被周鳩抵著,又上下搖晃著,這樣的動作讓永安一陣惡心,生理上的惡心,惡心得幾乎想吐。
但周鳩不覺得。
他大步流星的往裡麵走,似乎打開了什麼暗格,光線徹底被門擋住,漆黑的小路上隻有兩排燭火,發出微弱的光芒。
周鳩身邊什麼護衛都沒有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