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及膝的短袖衛衣遞給顧梔的時候還有一點喘,可能是因為跑的太快了,說話還有一點上氣不接下氣的,“梔梔,衛衣,我拿來了。”
陳偉見狀知道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他心中不滿顧梔的任性,有些懷疑顧梔是故意假借逛光立大學躲開今晚的飯局。這次飯局是臨時決定的,地點也不遠,老總點名要時代芳菲過去,他剛才和劉可兒還有趙璐說了,兩人都表示沒問題,甚至連他的未儘之語也都明白。
反觀顧梔,陳偉承認她的條件放在整個娛樂圈也是數一數二的,可她太傲了。平日性格淡得像水的人,幾乎不和人發生衝突,也不會盛氣淩人,甚至麵對趙璐和劉可兒兩個人的孤立也是視而不見或者一笑置之,但陳偉清楚,她不是沒有脾氣,真觸及了她的底線,那可不會輕易揭過。
她有傲骨,有原則,這是陳偉最不喜歡的一類人,可她又有天賦。時代芳菲不是陳偉帶的第一個女團,但卻是他帶的最火的女團,而這一切,無論陳偉願不願意承認,確實是因為有顧梔這麼個人,時代芳菲才能在短時間內取得這樣的成績。也正因為如此,就連老總都給了顧梔許多優待,老總打電話點名要時代芳菲過去不假,卻又矛盾地叮囑他不要勉強顧梔。
他關於今晚飯局的話題還沒說出口,顧梔就自己安排好了她的時間。陳偉在娛樂圈浸淫多年,多少還是練出了一些察言觀色的本事,這三人今晚明顯又有摩擦,顧梔落在最後,神色淡淡的,他先以為顧梔要和他說的是團內的事情,可她隻說要去逛一逛,分寸拿捏得極好,她本就心中不快,平素也從來不參加什麼應酬的飯局,老總都猜到她可能不願意去還特意叮囑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索性不開口,但還是有一種權威被挑戰的不悅感。讓人頭疼的搖錢樹,這是陳偉對顧梔的定義。
娛樂圈的藝人,越紅越沒有自己的時間,劉可兒和趙璐更是唯他馬首是瞻,就沒顧梔讓他這麼操心。
按耐下心裡的想法,陳偉壓低眉頭,強壓下不悅但也就走過場地叮囑了一句:“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啊,回家之後給我發個信息。”
顧梔似乎早有預料,寵辱不驚地點頭:“好,我會的。”
“那行,我們先走了啊。”
陳偉說完就上了保姆車,原地就剩下顧梔和小新,小新幫她拿著帽子和口罩,顧梔將衛衣套上,把頭上因為舞台需要而戴的裝飾一一取下來交給小新,又將頭發完全鬆散下來,戴上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裝。
小新看著麵前的人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們梔梔!都這樣了還是很搶眼!”
顧梔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被她一本正經的誇讚逗笑了,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故意把音調放得又輕又軟:“小新怎麼這麼會說話呀~”
“唔!”小新用手捂著心口,一副受不了的模樣,“不行了,不行了!”她抬起手將拇指放到人中上,十分誇張,“再和美女貼貼我就要缺氧了!”
顧梔失笑,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剛才戳小新額頭的那隻手,哦,原來這也算貼貼。
“行了,早點回去吧小新,我去校園逛逛,待會兒自己回去。”時間也不早了,再耽擱下去待會可能就會很晚了。
“真的不用我陪你嗎?我就在外麵等你,或者待會兒我來接你?”小新還是有點不放心,她今年21歲,就讀了個專科,畢業之後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給顧梔當助理。
顧梔今年才16歲,比她還小呢,可顧梔為人處世都很成熟,當小姑娘的助理也是一件再輕鬆不過的事情了,她從不亂發脾氣,和她相處的時候能感覺到她骨子裡潛藏的溫柔和良好的教養。
但就算顧梔給人的感覺再怎麼成熟,她始終也不過是一個16歲的姑娘罷了,雖然說校園裡發現危險的概率很小,但就顧梔自己一個人,大晚上的,小新也有點不太放心。
顧梔擺了擺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早點回家吧。”她拒絕了小新的建議,然後轉身,小新的聲音從後麵傳來,似乎還想說服她,顧梔揚起手對身後的人揮了揮,白皙的手臂在夜色裡顯得纖細又脆弱。
顧梔漫無目的的走著,此刻校園裡的人並不多,因為校慶還沒有完全結束,她和一個又一個陌生人擦肩而過,夏季夜晚微涼的晚風拂過,顧梔感覺自己心中的倦怠得到了些微舒緩。
顧梔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她是被奶奶顧長碧帶大的,但奶奶也不是她的親奶奶。
據顧長碧所說,她是在一個寒冬裡發現顧梔的。顧長碧是大學教授,16年前她給學生上完晚自習,在回家的途中於回家必經公園的一條長椅上發現了被包在繈褓裡,小臉凍得通紅的顧梔。
她那時候的哭聲很小,很細,像小貓崽子似的,也就是這冬夜裡一不注意就會被寒風刮走,容易被來往行人忽略的微弱哭聲吸引了顧長碧的注意。
顧長碧循著聲音找過去,看見了長椅上的嬰兒,小小的人兒哭聲微弱,臉蛋因為長時間呆在寒冷的環境裡而顯得異常潮紅,嘴唇卻是和臉色截然相反的蒼白,當她的視線和顧梔對上的那一秒,看著小娃娃清亮的眼睛,心突然就軟了下去。
她原本是一個堅定的不婚不育主義者,遇到顧梔時她也45歲了,早已過了女性最佳的生育年紀,她這些年來都是獨自一人,從不感到孤單,也未曾想過自己會有一個孩子。
那時她站在長椅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繈褓裡的嬰兒,任呼嘯的寒風在她耳邊掠過,心中萬千思緒閃過,兩秒之後,似終於下定決心般,顧長碧才緩慢的彎下腰將尚在繈褓之中的顧梔從長椅上抱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這一抱意味著什麼,這個小嬰兒的繈褓旁留了一張字條,上麵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字——“求好心人收留”。
顯而易見,這個孩子是被人遺棄在這的。
顧長碧其實可以立刻和派出所聯係,將這孩子送到福利院,避免麻煩。但和她視線交彙的那一刻,顧長碧的心中響起了一個聲音:這是個脆弱的生命,抱抱她吧。
懷中的人兒軟乎乎的,顧長碧將彼時還是嬰兒的顧梔帶回了家,在寒風中不知道凍了多久,或許是實在生命力頑強,顧梔被帶回家之後隻緩了一陣子,等寒冷被驅散後她就表現得很有活力,沒有任何不適,也非常自來熟地開始探索起了這片陌生的領地。
顧長碧一動不動的觀察了她好久,確定小家夥的確沒什麼不適,才打消了帶著孩子去看醫生的念頭,她剛才那細微的哭聲,顧長碧真怕她有個三長兩短。
第二天顧長碧就帶著小孩派出所說明了情況,在此之前還順便帶她到醫院做了個全麵的檢查,昨天見她精神頭還行,太晚了沒辦法給她做全麵的檢查,好在小家夥的確很爭氣,有個健康的身體。
她有心請民警幫忙找找這孩子的親人,奈何公園的長椅那邊恰好是監控死角,那時候的監控也沒普及,根本沒辦法找出遺棄孩子的人。
顧長碧帶她到派出所的時候,這孩子不哭不鬨,隻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四處打量,可愛得緊。
她小小肉肉的手輕輕揪著顧長碧的衣領,顧長碧帶她到收養機關辦理收養登記的時候就咧著嘴傻笑,似乎她也知道自己馬上就是有家的孩子了,收養機關的審查結束,相關的手續下來,顧長碧就帶著小娃娃到派出所辦理了入戶手續。
她給她取名叫顧梔,從那天起顧長碧就正式擔起了要將顧梔撫養成人的重任。
顧梔小時候總愛叫顧長碧“媽媽”,顧長碧卻每次都很嚴肅的糾正讓顧梔她叫“奶奶”。
她從前是個固執的姑娘,老了也是個固執的老太太,她能養小孩,但不能接受被顧梔叫“媽媽”,不是因為她不婚不育的觀念,而是她不想用這層枷鎖套牢顧梔。
有些時候一個稱呼就是一個枷鎖,她領養了顧梔,為顧梔提供了物質條件,而顧梔也陪伴了她,讓她的精神更加富足,她們之間是平等的。顧長碧也是要時刻提醒自己,這個孩子是個獨立的個體。
為人父母總會為孩子想很多,在這個過程中,難免會擺布孩子的思想和行為,顧長碧希望她不要被“母親”這個身份束縛,能夠更客觀的教導孩子,如此一來,她是自由的,顧梔也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