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朝十三年。
京都幽州。
鬆鶴樓,京都有名的清雅茶樓,主打的就是一個鬨中取靜,位於京都最為繁華的長安街上,和另一個與其完全相反的奢靡酒樓——福源樓一頭一尾,攬了這街上大半的客。
此時正值晌午,一天最為熱鬨的時候。
鬆鶴樓的大堂裡坐滿了形形色色的茶客,茶香彌漫,高台之上有一襲青衫,麵白溜須的中年說書先生,說書先生手持羽扇正繪聲繪色地講述今年百花宴上的趣事。
【……禮部給事中之女薛容精才絕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百花宴上拔得頭籌……】
說到這裡,台下二十幾張桌子,上百茶客無不聚精會神地聽著。
自古才子佳人為佳話,大齊朝文風開放,故這茶樓裡不止會討論詩詞歌賦,也會講一講那些流行的話本亦或是這種盛大節日裡的趣事。
而與擠攘的大堂不同,在二樓的雅間卻是布置得極為雅致舒適,一軒小窗可以看見樓下的喧鬨,一丈帷幔卻又擋住了樓下人的視線。
此時這名叫蘭軒的雅間中坐著兩名妙齡少女,其中身穿明亮鵝黃襦裙的少女俏皮明麗,哧哧地笑著。
“阿容,你看他們都在說你呢,京都第一才女。”語氣揶揄,一雙貓兒似的眼睛滴溜溜轉著,仔細觀察著端坐在對麵著天青色襦裙的清冷少女。
“飄飄,你莫要取笑我了。”薛容麵上閃過無奈,她是真沒想到一次百花宴就讓她成了京都第一才女,這讓社恐的她光是想想就尷尬臉紅得想躲起來。
“這是事實好嗎。你呀,就是太謙虛了。明明是學宮裡最厲害的那個,每次祭酒考校的時候卻總是藏拙。真是搞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
柳飄飄說著撚起一塊點心往嘴裡塞,很是為薛容遺憾地歎息搖頭。
樓下的說書先生已經講完了百花宴的趣事,這會兒換了最近正流行的武俠話本《俠客傳》,正講到流浪劍客與財主小姐的再次相遇。
這種俗套的設定薛容都能將後麵的劇情猜個七七八八,可剛剛還為她打抱不平的小丫頭這會兒卻是半個眼神都不給她了,一心撲在了那江湖兒女的情愛之中。
她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想著剛剛少女的話,為什麼藏拙,因為她是個重度社恐啊,那種出風頭的事情當然是能避則避。
她原是現代剛剛大學畢業的應屆生,一朝車禍就胎穿到了這個從未聽說過的朝代,成了工部員外郎薛和的獨女。
她爹是個不溫不火的清官,沒什麼遠大的抱負和野心,拿著一份足夠糊口的俸祿,遠離朝堂的紛爭,帶著她和她娘過著清閒自在的小日子。
而她也快速適應了新的身份,並且光明正大的宅家,做起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完美符合她這個重度社恐所期望的生活。
隻不過因為這裡沒有現代那些手機電腦等娛樂,她宅家的時候就開始學習現代根本沒時間接觸的那些琴棋書畫、女紅、舞蹈等,一不小心就入了迷。
大齊朝文風開放,各種話本層出不窮,閨閣中的女子被裡麵的快意江湖和男歡女愛所吸引,向往著裡麵所描述的自由快樂,故而對於這些“束縛”己身的東西不喜,學起來練起來自然也就不那麼上心。
一個刻苦鑽研,一個稀鬆懈怠,這之間的差距就一下子拉開了,薛容自認在這些方麵雖有幾分本事,卻也不至於到才華橫溢的地步,更擔不起這第一才女的名頭,說白了,全靠同行襯托罷了。
若不是她的父母擔心她在家裡待的太久憋出什麼好歹將她硬攆出來,今天她也不會在這裡喝茶聽書。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說書先生完成了今天的工作,起身拱手一禮下了高台。
此時也到了吃午飯的時間,茶客們結了茶錢,三三兩兩的結伴出了茶樓,相約下次的見麵,各自回家或尋個食肆去安撫五臟廟。
薛容和柳飄飄也起身從雅間出來往茶樓後院而去,不巧正好與隔壁左右兩邊雅間出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薛容這邊孤孤單單兩個人,算上丫鬟也不過一共四人,而兩邊光是官家小姐就有五個,更彆提其身後那一眾仆從。
人多勢眾和勢單力薄在這一刻對比格外明顯。
趙迎梅,右相之嫡女,當今皇後的親侄女,生的柔美動人,在百花宴之前素有京都第一才女之名。
孫曼雲,左相之嫡女,宮中榮寵不斷的貴妃娘娘的表妹,和貴妃娘娘一樣生的美豔絕倫,被捧在手心裡長大,驕矜張揚,素有京都第一貴女之名。
第一貴女、前任第一才女、現任第一才女,百花宴之後的首次碰撞。
圍在趙迎梅和孫曼雲身邊的小姐們不管麵上如何,心裡都存了點看好戲的意思。
場麵一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要是在以前,薛容一個從六品小官的嫡女是入不了趙迎梅和孫曼雲的法眼的,平時連個眼神都懶得施舍。
但是這會兒趙迎梅卻是笑意盈盈地瞧著她,隻不過笑意不達眼底,薛容可以明顯感覺到趙迎梅對自己的不喜,甚至有隱隱的敵意。
另一邊的孫曼雲就更加不加掩飾了,銳利的視線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敵意都化為了實質。
十五六歲的姑娘小姐們還是太嫩,藏不住太多的心思和情緒。
趙迎梅隻掛著笑看著薛容,也不說話,似乎是自持身份等著她問好。
另一邊的孫曼雲則是連表麵的客套都懶得維持,領著人轉身就離開了茶樓。
隻剩下兩任第一才女,場麵似乎更加詭異了。
而薛容一個重度社恐,在人前那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人越多就越是麵無表情,故而一直被人誤解為高冷孤傲。
她和趙迎梅,一個不苟言笑,一個笑而不語,氣氛凝滯。
不過自有那諂媚的上趕著替趙迎梅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