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幽州,薔薇始開,芬芳襲京都。
紅、粉、白、綠將京都裝扮一新,竟比那滿城紅綢還要喜慶。
薛府後宅內的薔薇開的尤為美麗,雪白、粉紅枝葉交錯,結屏簇生,熱鬨喜人。
薛容早早就被母親從被窩裡挖出來梳妝打扮,穿著特製的大紅嫁衣坐在妝鏡前懨懨欲睡。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
薛母手握玉梳一下一下為女兒梳頭,口中念著吉祥話,認真虔誠。
這本是應請父母公婆健在,兒女齊全,夫妻和睦的全福人來行此禮。
可薛容是準太子妃,能配得上她現在身份的人裡沒有滿足條件的,滿足條件的又配不上身份,故而便省去了這個步驟。
現在不過是薛母心疼女兒,才親自為女兒行梳頭禮,總歸她是念著女兒一萬分好的,心誠則靈。
梳妝完畢,內務女官退出房間,留薛氏母女說些體己話。
看著女兒精致卻仍帶稚氣的麵龐,薛母心中酸澀,她的寶貝去年正月十五才剛剛及笄,現年不過十六歲,就要嫁為人婦了。
壓下喉頭的哽咽,拿出藏於袖中的點心,“餓壞了吧,吃點酸的一會兒坐轎子不容易暈。”
出嫁女結婚當日一般是不允許吃東西的,尤其是這皇室嫁娶,要是耽誤了什麼惹了聖怒是要掉腦袋的。
內務女官看的緊,薛容起床後連口水都沒喝到,隻用手帕蘸了清水輕輕潤了嘴唇。
這會兒看見母親手裡的酸角糕,口水不受控製地分泌,“容兒最愛娘親了!”
淺棕色的酸角糕酸甜可口,止渴生津,幾塊下肚她人都精神了幾分。
母親坐在她的對麵,嘴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入了口的酸角糕全數化為了甜,她主動擁住這個給予她生命的偉大女性,“女兒定會幸福順遂。”
簡單一句話卻讓薛母的煩悶愁緒一掃而空,她的姑娘向來說到做到。
門外的女官敲響門扉,“薛小姐,薛夫人,迎親的人到了。”
鳳冠霞帔,鼓樂彩輿。
按例女子在閨中待嫁時,太子同時應著蟒袍補服到皇太後、皇帝、皇後前行三跪九叩之禮,再率領迎親隊伍迎親。
但自賜婚之日到如今,薛容都未曾聽聞太子回京之事,難道是昨晚連夜趕回來的?
她心中疑惑,卻未表露絲毫。
這裡的皇室習俗,女子出嫁時無需蓋紅蓋頭,所以她可以看見府內的人,那些人也可以看見她。
社恐屬性作用下,她內心極度恐慌和緊張,但是麵上卻是極度平靜與安寧,因為這特殊的場合和身份,甚至還掛著得體的笑。
隻有手中汗濕的紅綢能窺見她一二分的內心。
不得不說不愧是皇室婚禮,不曾想這個她住了十多年的清雅宅院還能被裝點得如此富麗堂皇。
喜慶的場景沒問題,就是氣氛有些詭異,這些人的表情是不是不太對勁?
很快她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原因,而這個原因差點讓她維持不住麵上的淡定。
“參見太子妃!”
一名身穿銀色盔甲的軍士高聲見禮。
而他的雙手捧著一個雕花紅木劍匣,裡麵鋪有金黃色的內襯。
一柄銀色寶劍,劍柄處係了一朵紅花。
“太子殿下駐守西北,護衛大齊,無法親臨,此乃太子殿下隨身佩劍,代太子與太子妃完婚。”
薛容依舊掛著得體的笑,隻不過眼中卻是一片茫然。
視線落在劍柄處的紅花,隨身佩劍?代太子?這是太子?!
茫然的視線飄忽不定,掃到了軍士身後手托拂塵的花公公。
看來皇上是知道這事的。
花公公眼中閃過同情,但更多的卻是警告。
這婚結也是結,不結也得結。
皇家的顏麵不能丟。
她知道,她明白。
穩穩地坐進八台彩轎,鼓樂聲起,寶劍開道,彩轎載著薛容走過朱雀大道,一路進入紫禁城。
“太子妃不必下轎。”花公公侍立轎邊。
薛容懂了,這是皇帝特許的特權,算是補償?畢竟就連皇室宗親也得在宮外下轎後步行入內。
轎夫步伐穩健,她並沒有感覺到什麼顛簸,一路上除了轎輦偶爾發出的吱嘎聲再無其他聲音。
一時之間她竟分辨不出是這個高牆之內安靜還是剛剛路過的朱雀大道更安靜。
也許她該慶幸這轎廂做的足夠好,幫她擋住了外麵所有的視線,亦或許她該慶幸她嫁入的是皇家,那些視線不敢太張揚。
轎輦一路行至東宮,這是太子在宮中的住處,即使太子一天也沒有住過。
觀禮的賓客已經落座,在她下轎後,宮人尖細的聲音傳遍宮中。
“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