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說道:“校方給了半個月的緩衝期,如果教授您沒問題的話,校方還是希望您能繼續就職。”
許之弈“嗯”一聲。
他撐著洗漱台,朝著鏡子裡的自己看去。
牢獄四年,他的頭發蓄長了不少,有種頹鬱的風格。輪廓線條棱角分明,眸子清冷深邃,薄唇沒什麼血色,非常平靜。
電話那頭的聲音微微哽咽,語氣柔和下來:“許教授,這些年真的發生了很多事。陸沅也死了。”
許之弈並沒有多大觸動:“怎麼死的?”
他對陸沅的印象,隻停留在愛紮丸子頭,笑起來就是月牙似的眼眸,脆生生地喊一句“許教授”。
“在她自己租的出租屋裡,煤氣中毒,房門是鎖好的,最後查下來就是自殺。”
他補充了一句:“事情也是在四年前。”
許之弈打開水龍頭蓄了盆水,良久才回答說:“我知道了,校方那裡我會考慮的,沒什麼事情的話就先掛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好的,我等您消息。”
許之弈於付悅大學任職,本是最年輕的數學教授。
可惜後來鋃鐺入獄,往日如煙消雲散。一眨眼,就到了三十二歲了。
他扶著洗漱台,胃裡感覺惡心,乾嘔了一陣。但因為出獄後還沒來得及吃東西,所以什麼都吐不出來。
不上不下的感覺讓他難受極了。
牢獄四年對他來說實在是天大的折磨,他習慣了獨居生活,習慣了不被人打擾的學術研究。
突如其來的一樁案子,把他的所有生活都打亂了,強行塞進多人間的牢獄中,房間裡一絲陌生的氣息都能讓他夜不能寐。
那些畫麵在他記憶力驚人的腦海中,每一幀都清晰真實。
——“咚咚咚。”
門外傳來清晰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痛苦的回憶。
許之弈緩了口氣,不緊不慢地擦乾淨手,出聲道:“哪位?”
他的朋友很少,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學習和工作,少數幾個都是學術界的忙人,不太可能這麼快趕到。
門外傳來清朗的聲音:“是我,嚴無瑋。”
當年的重案組組長,四年前那起案子的負責人之一,親手送許之弈進了監獄。
許之弈隻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縫隙,勉強能容半個人的那種。他把人堵在門口:“不太想待客,想要有點適應時間,嚴隊見諒一下。”
嚴無瑋垂眸看他:“不需要招待,你剛出來,我幫你一起打掃。”
那雙眼睛漆黑清亮,語氣帶了點歉意。
他沒做聲,打算關門。嚴無瑋一手撐住門,和他較勁。
許之弈溫潤的笑了,眼底沒帶多少笑意:“不用麻煩了,如果嚴隊是還有什麼懷疑,可以在外麵說清楚,我可以解釋。”
“不是懷疑。”嚴無瑋頓了一下,很認真地說道,“對不起。”
許之弈和他對視了兩秒:“沒這個必要。”
嚴無瑋見他態度堅決,手上鬆了力。語速飛快的說道:“你四年前不是問過我,關於瞿穎的感情經曆?我查出來了,帶給你看的。”
許之弈的動作停頓了一瞬。
他短暫的糾結了一下,開門讓路道:“家裡灰有點重,餐廳剛才簡單收拾了一下,還能坐人。”
說完他轉身把垃圾桶收拾回廚房,把廚房的抹布、洗潔精、食用鹽一股腦全扔進了垃圾桶。但是過期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連垃圾袋上都落了灰,勉強能裝裝垃圾。
進屋後,嚴無瑋把冊子擱在餐桌上,挽起袖子,想要來廚房幫忙收拾。
許之弈冷淡的掃過來一眼,攔住他:“我晚點請鐘點工,不用麻煩嚴隊。”
嚴無瑋頓住了腳步,抿了抿唇:“瞿穎的資料在桌上,你現在要看嗎?”
許之弈“嗯”了一聲,把垃圾袋紮好。
他拉開了餐桌旁的椅子,點了點下巴示意道:“你坐,剛燒了水,我給你倒。”
熱水壺的蓋子蒙了塵,玻璃杯是剛洗過的。
他動作自然地倒了兩杯白開水,杯子上飄著嫋嫋的熱氣。
“這裡是關於瞿穎的所有線索。”嚴無瑋翻開冊子,攤在許之弈麵前,“她是南通人,前男友在TAI當酒保,交往過半年。”
許之弈很認真地看起了那張圖,目光停留在女人臉上的時間略久了些。
嚴無瑋點著另一麵的圖,低聲給他解釋:“這是她的大學,在南通大學,碩士畢業以後在一家私企工作。”
許之弈點頭,翻了一麵。
眼前的是一張車禍的照片,瞿穎被撞的血肉模糊,讓人頭皮發麻的凶案現場。
這就是讓許之弈入獄的案子。
胃裡再次翻江倒海的抽搐起來,許之弈的臉色刹那間白了,手指無意識的蜷起。
他緊緊地攥著這張紙,就像要把所有的力氣都發泄出來。
嚴無瑋見他狀態不對,擔憂地站起身,拿著水杯遞到他手邊:“怎麼了?”
許之弈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咳嗽了兩聲。
嚴無瑋順著他的脊背,輕輕拍了拍:“是接受不了這個嗎?”
掌心溫熱的觸覺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貼著他瘦削凸出的脊背上,許之弈微微顫栗了一下。
“手拿開,彆碰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