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啞的聲音隨著喉頭滾動,艱難地從他口中說出來。
嚴無瑋收回手,眼裡帶著愧疚,指甲掐進自己的掌心。
他把水杯放在許之弈麵前,隻要他願意,隨手就能拿到的位置。但是許之弈低著頭,一眼都沒看向杯子,就像這樣東西隻要是被他碰了,他都不會分過去半個眼神。
許之弈垂著頭,安靜地聽著他的話:
“這個就是八月九號,她死亡的照片,她的錢包最裡層裝著你的照片,背麵是一串無效號碼。”
當年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張照片。
照片裡的許之弈閒適的坐在林中的長椅上。
傍晚有些昏暗,柔和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眸光溫潤,像是在等什麼人。
“那起案子作案手法暴力,不完全排除激情殺人,但是案件明顯具有針對性。大概率是熟人作案,但是她在付悅沒有熟人,所以……”照片上的許之弈,就理所當然地成了第一嫌疑人。
——其實車禍本身並不嚴重,隻是車頭微微變形了。
但是按照證據分析,她自己出了車子,被人一把抓住頭發,狠狠地撞在牆上。
凶手反偵察意識很強,什麼都沒留下,隻能在他的行凶方式中折射出——大概率是男性,21到38歲都具備作案能力,身高180以上,具有嚴重的暴力傾向。
“所以覺得我是熟人?”許之弈接過他的話茬,聽不出什麼情緒。
“沒有,”嚴無瑋低聲道,“當年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你日後有任何麻煩,都可以來找我。在我能力範圍內,我都會做到。”
許之弈沒搭腔,指著那副圖說道:“瞿穎的車子壞了,而且第一反應不是打電話求助,而是下車。”
“說明不是碰到了熟人,而是就在她車上。”
那麼瞿穎的下車隻有一個解釋——她是想要逃跑。
這條小巷地勢平坦,隻有兩頭有監控,所以很多東西隻能靠推測。
在一條空巷,巷子的兩頭都有監控,一場明顯的廣義密室謀殺。受害人坐在車上,人被暴力殺死,排除冰柱犯罪,就隻剩下這種最合理的解釋了。
許之弈不太想談論案子了,麵無表情地把冊子合上:“嚴隊要把擱了四年的證物帶過來不容易吧?”
“高副局以為我還要翻案,逮著我說了好久,順便通知我被停職了半個月。”嚴無瑋無奈道。
“那還能清閒會兒。”許之弈捧著玻璃杯。
嚴無瑋成功的被他繞開話題,不再執著於案子:“那你以後呢,還會教書嗎?”
許之弈沒回答,抬頭喝了口水。
“刑偵隊的顧問不是很忙,不用熬夜看監控,不用走訪調查,也不用寫結案報告。”他神色認真地說。
“以後再說吧。”許之弈敷衍了一句。
嚴無瑋也沒接著勸,把冊子翻到最後麵的兩頁,露出幾張凶案現場的照片。攤開給許之弈看:“你看看這個,無臉嬰兒的案子。”
“目前技術組做了個DNA檢測,和瞿穎有血緣關係。”
許之弈聞言有些詫異,“……瞿穎人都死了四年了,哪兒來的嬰兒孩子?”
嚴無瑋歎了口氣:“這個難住重案組好幾天了,又是一個廣義的密室殺人,現在幾乎沒什麼有用的線索。”
最後許之弈還是翻了翻冊子:“你大概講講經過吧,我儘量試試。”
嚴無瑋振起精神,仔細回憶道:“前天晚上淩晨三點收到報警電話,在便利店的街邊被發現了嬰兒的屍體,監控隻拍到了嬰兒屍體的出現。”
“上周一連好幾天下雨,昨天才停下來的,前天的時候雨都淹到膝蓋了,城市的排水係統都崩潰了。”
城市的排水係統是環繞式的,沿四周布置主乾管,按理來說已經很前進管用了。
但是許之弈對無臉嬰兒的興趣,明顯比下雨大一些:“這個報告說,無臉嬰兒是天生的?”
嚴無瑋點頭。
許之弈抬頭,“那這也算不上凶殺案吧,無臉嬰兒可能是在子宮裡受到了放射物的影響,無法自主呼吸,出生即死亡。”
嚴無瑋翻了一頁,解釋道:“這是確實是被拋棄的死嬰,但是額頭被刻了東西,而且沒有在正規醫院接生,目前沒查到任何信息。”
但如果是在私立的小醫院接生,應該不也會完全沒有聲響,無臉嬰兒這種怪胎隻在非洲出現過一例。
許之弈順著他的指尖看過去,呼吸停了一瞬。
嬰兒小小的浮在水麵上,旁邊是汙濁不堪的雨水,臉上隻有幾處微微隆起,被人用刀刻了一隻……眼睛。
血色暈染開雨水,在漆黑的夜裡,路燈冷冷地照射,極為瘮人。新生的嬰兒顱骨比較脆弱,被人鑿開一個大洞,裡麵白花花的腦花和著膿血,就像瞪視著人的瞳孔。
“難怪案件會交到你們省廳。”
嚴無瑋難得沒附和,又翻了一頁:“而且這案件遠遠不止無臉死嬰,在昨晚十點鐘的時候再次發現類似屍體。”
他頓了一下,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在這個地方,用電鑽鑽了一個。”
“這次是成年屍體?”
嚴無瑋點頭:“在水壩附近,目前我這邊沒有照片。”
嬰兒瘮人的圖片在吊燈的照射下更顯陰森。
許之弈注視著照片,換了個坐姿,翹著二郎腿,雙手十指交叉搭在腿上。
“孩子丟了也沒有人報案?”
“嗯,聽說一點消息都沒有,孩子太小了,也查不到什麼。”嚴無瑋喝了口水,嗓子有些沙啞,眼裡也難掩疲態。
“趙副一直在帶人查附近的監控,因為線索太少了。聽說成年屍體那邊有個突破口,凶手作案的時候留了一枚指紋,但是指紋庫沒有這個人,也就說明留下指紋的人並沒有任何前科,可能是接生的,也可能是死嬰的生父生母,不好下判斷。”
許之弈默了默,還是緩緩把推測說出了口:“調查方向錯了,靠監控和社會關係是找不出來的。”
“突破口在這個嬰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