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魔將不解,又聽那長老接著說到:
“生而為災星者,被天道嫉恨,氣運低迷,卻會給她身邊的所有人施加罪孽,反補自身運勢。其母因暴食魔氣而亡,卻令她重獲自由;其父因色欲而道心不穩,卻令她獲得無上修為;其兄弟姐妹因貪婪而自相殘殺,卻為她掃清障礙,令她得以榮登尊位。”
“那我們為何不將她乾脆滅殺?”
“糊塗!天道都無法應對災星,你又如何對付?你敢擋災星的道路,下一個罪孽就將因你而生。”星宮長老拄著拐杖,麵色狠厲的嗬斥:“更何況,如今魔界形勢動蕩,若能讓災星坐上尊位,祂定會為保住此位而運作”說完,星宮長老又吐了一口血,他的眼前也已恍惚,頹唐的跪了下來,眾人來到他身邊攙扶,隻聽到那垂暮的老人最後的遺言:“待到魔界穩定,便將她……送去人界”
而在她成為魔尊之時,星宮長老的話語果真應驗,人族因傲慢而放過魔界,令她得以坐穩尊位。
眾人心裡驚奇:這便是能禍亂天下的……災星!
而墨間塵本人,卻什麼都不知道,她被母親囚禁折磨時,會覺得真的是自己的原因,令母親不能獲得幸福,於是她默默承受著所有痛苦;在她父親眼中看到的因色欲而催生的情愛,她隻當那是作為親人的關懷;她屬下的低頭,她會認為是因著自己的相貌醜陋不堪,才引得眾人恐懼著顫抖。
她的心靈純善如無垢的白紙,她的周身卻充斥著無儘的罪孽。
她最終還是動身去了人界,因為臣下們用儘一切辭藻向她描述了人界的美好,又高談闊論的表示魔尊去人界臥底的必要性,還引經據典的表示每屆魔尊都去了人界曆練——她的父母便是如此相識的。
墨間塵信了,於是她接過了早已為她準備好的納戒,戴上了能隱藏魔氣的飾品,被臣下們裹挾著,尊敬的送出了魔界。
當她最後一隻腳踏出魔界時,身後雲霧翻騰,她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卻發現自己背後是一座山峰,高聳入雲,竟再也找不到自己來時的路。
墨間塵愣了一下,拿出屬下們為她準備的傳遞消息的通訊玉牌,注入魔力後輕聲問道:“我想回去的時候該怎麼做,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在原地等了許久,無人回答,墨間塵抿了抿唇,屈指彈出一點魔氣,向山峰射去,魔氣卻融入山體之中,再無蹤跡。
她有所恍然:這是在她剛成為魔尊時,她下令布置的防陣,層層疊疊,現在卻將她阻擋在了外麵。她雖單純,但也明白,作為魔族的防陣,不應當對她的魔氣毫無反應,這是隻針對她的防陣。
被拋棄了啊。
墨間塵後知後覺的想到,她靜靜的靠坐在山腳下的一塊巨石上,環抱住自己的雙腿。
是被討厭了吧,她的心裡湧起惶恐和不安,她開始細細思索自己到底有哪裡做錯,她不知道。但她…回不去了,無論是那個陰冷院子裡的房間,還是那個恢宏嚴肅的魔殿,能讓她稱之為“家”的地方,她一個都回不去了。
她忽然感受到了一點委屈,然後這點委屈被成倍放大了,她眼角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墨間塵咬住自己的下唇,手指死死的摳著自己的小臂,強忍著自己不哭出來。曾經在她被母親囚禁時,每次哭泣都會為她招來更加嚴厲的虐待,於是每當她想哭時,就會咬緊嘴唇弄疼自己,防止自己哭出來。儘管墨間塵的母親已經死去,但這個習慣卻刻進了她的骨子裡。
但墨間塵忘記了,自己早已不是那十八年裡弱小的女孩,她的身體流淌著自她父親灌頂而來的魔力,但她現在還無法控製。
那狂暴的魔力順著她的指尖撕開了皮膚,鮮紅的血液在小臂中流淌,滴落在地上。入體的魔氣在四肢百骸中亂竄,她的大腦逐漸混沌,眼前一片模糊。
在模糊中,墨間塵看到有一個白色的身影來到了她的麵前,輕輕掰開了她死掐著胳膊的雙手,把她抱在懷中,恍惚間,墨間塵聽到那人說:“想哭便哭吧,我陪著你”
那聲音聽起來是個女子,聲線空靈婉轉,像是吹融冰雪的春風,墨間塵沒由來的感到安心,她把頭埋在那人胸前,不再壓抑,放聲哭泣。
女子懷抱著墨間塵,滿眼的心疼,她輕輕撫摸著墨間塵後腦的黑發,用低到隻有她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
“對不起,我來晚了”